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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岁姑娘

      鬼无恙在离诀谷待了几百万年,看着来了又走的人,她再也抑制不住怒火,这辈子过得如此悽惨,凭什么自己要先帮助别人才能选择投胎身世,无论阳间阴间都不公平,鬼无恙将床掀了,使用法力让山谷崩塌,看着四处逃窜的鬼魂她笑的越发灿烂。冥霄不以为意,他会在鬼无恙每次发洩情绪后,再将所有东西復原,日復一日的举动惹火了鬼无恙。
    她一声嘶吼,对着冥霄伸出手,瞬间,冥霄被鬼无恙掐住了脖子,「谷主,冥霄也是鬼魂,您这么对我,我也不会有感觉。」冥霄淡定的吐出一字一句。
    鬼无恙掐紧冥霄,一把将他甩出数十尺远,冥霄毫发无伤,动了动手指手上多出一份今日死亡名册,冥霄将册子递给鬼无恙,说道:「请谷主过目,今日有位名为梁薰的小姑娘想见您。」
    「小姑娘?」几百万年,来到离诀谷的人多是成年者或老人,主动求见还是个小孩的人,鬼无恙倒真还没遇过,「让她来,你顺便告诉她,本谷主今日心情不爽,她要是敢在我面前哭出任何一声,我便打发她去地狱谷。」
    「是。」冥霄消失在黑雾中,前去谷里找寻梁薰。
    鬼无恙拿起名册,翻到梁薰的死亡页,喃喃自语:「十岁,死于高热……想和父亲道歉,和父亲一起吃冰糖葫芦,哼!什么小孩玩意儿,且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成为谷主,我就没看过死得比我惨的人,不过也没看见有人是想要我为他报仇。」
    鬼无恙自言自语时,冥霄已将梁薰带到离诀殿下。梁薰同冥霄一起向鬼无恙行礼,鬼无恙轻挥了手,示意冥霄离开。
    「说吧,你生前的遭遇,我若是同情你,可以考虑开个轻松点的代价。」纵使鬼无恙面对的只是个小孩,她依旧不变脸色与态度,仍是冷漠与无情,虽然嘴上说可以要求简单的代价,但她内心并不想帮助梁薰。
    梁薰谨记冥霄的吩咐「不能哭出声」还有「谷主最喜欢看人无助惊恐的样子」,想起生前往事,梁薰开不了口,但想着鬼无恙是唯一能帮自己的人,她小心翼翼的忍住泪水,述说起前生前事。
    梁薰是清朝一户农家的长女,在她之后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弟弟是家里唯一的男儿,所以母亲特别疼爱他,梁薰则因年纪最大需承担照顾弟妹的责任,也正因为她是长女,母亲常忽略她也还是个孩子,出售农作物的钱全用在弟妹身上,尤其是弟弟,他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母亲皆会满足他。
    父亲虽对所有孩子一视同仁,但拗不过母亲的执着,父亲偶尔偷偷带梁薰去街上买点好吃的,被母亲发现,梁薰还会被毒打一顿,任凭父亲如何阻拦都是无用。
    梁薰不能在伤口上敷太多药膏,母亲会责骂,要是哪天弟弟也受伤了,是不是要看着弟弟被疼死。某次,梁薰又遭母亲打骂,理由是,让弟弟肚子饿,身为姐姐不懂得分担父母的辛劳。当晚,父亲答应梁薰,会在她生辰那日带她去吃最喜欢的冰糖葫芦,并且之后不会再让母亲对她特别苛刻。
    因梁薰的伤口未妥善处理,夜半便引起了高热,梁薰独自睡在柴房旁的小房,她感到无比难受,但发不出声向家人求救。隔日早晨,梁薰因病难起,所以没有准备早饭,梁薰的母亲见状勃然大怒,去到梁薰的房间见她还在睡,拿起一旁的竹扫把便挥向女儿,梁父挡在梁薰前挨了挥打,他看着梁薰通红的脸与急促的呼吸,惊觉女儿是因伤口发红引起高热,梁父背起梁薰赶去医馆,在几位大夫的救治下,梁薰几个时辰后稍退了高热,见女儿的病况有些好转,梁父又给了医馆一点钱,恳求他们让梁薰在这里待到痊癒为止,否则在家里养病肯定无法好好休息,医馆答应了,梁父才回去处理农地,想着傍晚时再带点营养的东西给梁薰补身体。
    这回,梁母仍然不让丈夫在梁薰身上多花钱,那些医药钱不知够小儿子买多少东西,两人吵了一架,梁母砸烂所有瓷器洩愤,眼见她逐渐失控,梁父搧了她一耳光,叮嘱二女儿照顾母亲后随即赶回医馆。
    梁父到医馆时,里头的人皆说梁薰约莫一刻前刚离开,梁父着急忙慌的去到大街上寻找女儿,一街道弯处聚集着许多人吸引了梁父注意,他心里隐隐感到不详但还是上前查看人群在看什么。
    梁薰在医馆躺了半日,觉得腰特别痠,虽说高热退了,但眼皮却异常沉重,脑袋也是,想起身走走,不出几步便跌坐在地上,看着眼前模糊的医馆,梁薰想着:「我是不是快死了?」这想法一上来,他更加确定了时间不多了,都还没吃过冰糖葫芦呢,看来是等不到生辰,和父亲一起在街上吃了。
    梁薰强撑起精神,假装自己已经没事了便告知医者「我想回家」,眾人起初不放心让一个小姑娘自己回去,梁薰即改口道:「之前在家里很少能上市集看看,我就去一点时间,太阳落下前会回来的。」
    大夫也不间着,点了下头答应让梁薰出去。
    街上的摊贩都收摊了,更别说冰糖葫芦,在梁薰的记忆里里,冰糖葫芦一般在申时就会全数卖完,梁薰游走在空荡的街上,她知道自己将离开这个地方,她不想让大家目睹死亡过程,但她想念父亲了,家里唯一疼爱自己的人。
    梁薰凭着混乱的记忆,想回家再看一眼父亲,和他说声抱歉,梁薰扶着墙,渐渐的,踏出每个步伐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梁薰睁不开眼,扶着墙的手滑落,她站不稳了,摇摇晃晃地倒在路上,梁薰缓缓地呼吸,心中不断想着,如果可以,下辈子再和父亲一起吃冰糖葫芦吧。
    ~
    梁父推开眾人,跪在地上抱起女儿,梁薰早已离开人世。她抱着女儿不断唸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能早点阻止你母亲,对不起。对……不起。」
    梁父将女儿葬在自家的一处农田,他将周围的农作物除掉,改植上香味淡雅的桂花,生前没能让梁薰住大点、漂亮点的闺房,人不在了,他能做的也仅剩这些了。
    ~
    梁薰向鬼无恙叙述完前生之事,她一滴眼泪也没掉,只是静静地等着鬼无恙发话,然而,鬼无恙并不感到动摇,梁薰就像其他死者,对她而言,没有像自己一样遭到重大冤枉与惨忍死去的人,这点小事便觉难过,皆不值得她的帮助。
    「你回去吧!」鬼无恙想去地狱谷见见某人,梁薰她是不会帮的。
    梁薰急了,她不明白,这里不是可以替死者完成遗愿吗?为什么?为什么?
    「我……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要你让我和我父亲再见一面,我求你了。」梁薰跑上高台想拉住鬼无恙,冥霄本来被支开了,但感应到有亡魂踏入离诀谷禁地,它霎时出现挡下梁薰,喝斥道:「姑娘,死者不可进入,阳间有国法,阴间也有冥法,擅闯者是会被惩罚的。」
    梁薰后退了两步,不可置信:「冥法就是这样吗?任这个女生操控,不给死者一点机会,同样是死者,你为什么这么没有同情心?」梁薰对着鬼无恙喊道,这顿时激怒了鬼无恙。
    「我告诉你,我不是佛也不是菩萨,无须对你们慈悲心肠。在这里当谷主,生前怎么死的,比你们这些人惨烈多了,你只是病死,而我被砍手、砍脚、挖眼,弃尸山林任野兽啃食,你有什么资格批评我,你要是死的和我一样,且还无人在乎,我看你还敢不敢说我不给死者机会、我没有同情心,你们就算是带着遗憾,在这里待一百天也可转世,我呢?我死的时候,连阎王也不替我报仇,我要在这里心甘情愿地帮助一名死者我才能投胎,我凭什么帮助你们?阎王说了,帮不帮,条件怎么安排,都由我说了算,在离诀谷我才是老大,你要敢再质疑我,什么冰糖葫芦,我立刻将你打发去地狱谷,让鬼差把你分尸串成冰糖葫芦。」鬼无恙怒吼,长袖一甩将梁薰甩进深谷,并运用法力让落石掩埋她,这虽不会让梁薰感受到疼痛,但对一个初入离诀谷的人来说,这已足够令她感到恐惧万分。
    「一万年后后再放她出来,以后谁再敢提起我的前世,便照这样埋了。」鬼无恙消失在一团黑雾中,前往地狱谷。
    地狱谷有她的熟人,亦或说亲人。那人正在蒸笼中接受刑罚,是她的父亲,每每看见他在地狱谷无限轮回,鬼无恙的心头便感到无比痛快,不过有两件事,几百万年来她一直想不明白。
    为什么没看见吴恩和副将公子?还有,父亲为人清廉,虽对自己的事情不分青红皂白便判刑,但似乎也不至于要在地狱谷待这么长时间。负责行刑的鬼差看见鬼无恙,当即向她行礼。鬼无恙这才想到,自己手上会有死者名册,那地狱谷主鬼无涯应该也有。
    鬼无恙请地狱使者通报鬼无涯,不一会儿,鬼无恙进了地狱殿。
    「离诀谷主好,初次见面,有何贵事?」鬼无涯摆了下手,鬼无恙身旁的木桌即出现一颗金色珠子。「我当地狱谷主也不知多久了,换算成阳间的时间,应该能当你的第十八代祖宗。这是能让你法力大增的灵珠,哪日你想进行离诀谷的仪式,潭水退出之前吃了它皆有效果,它能让死者在仪式中的意识延长一段时间。我俩都是阴间极阴之地的谷主,你不会有无法运用的问题。」
    鬼无恙收下灵珠,道了声谢,便直入此行目的:「我想请问你……有没有死者名册?」
    「你是来找你姊姊与那个负心汉吧?」鬼无涯问道。
    「是,不过你是如何知晓?」鬼无恙纳闷,有关她的前生自己是绝口不提,冥霄和她相处几百万年,是绝对信得过的,难不成是阎王说的?
    「你死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是不清楚也没兴趣知道,倒是阎王爷有派人来通知我,那两个人死后必下地狱,他要我把他们送到另一个空间的地狱,避免你看见他们大开杀戒,越过我的身分干涉到地狱谷的事情,你想把人送来地狱谷当然没关係,但在地狱谷只有我有权利掌控任何一件事情,要是你失控了,破坏阴间平衡,这是不被天上地下允许的。况且你隔个几万年便到访本谷,我自然是早就注意你了。」鬼无涯向鬼无恙解释道。
    「你应该知道,来这里受刑的人,生前犯过什么错吧?」透过鬼无涯是不会知道吴恩他们在哪里的,不过她仍疑惑父亲为什么会在地狱处刑这么久,少说也有个四百万年了。
    「你去问阎王爷吧,你想知道的,他都会告诉你。」鬼无涯伸出手画了圈,鬼无恙顿时去到了冥府,阎王坐在高台上,是他让鬼无涯将鬼无恙送过来的。
    鬼无恙照着规矩向阎王行礼,她也不先寒暄几句,直问道:「我父亲为什么会在地狱谷受刑那么长时间?我能见见吴恩他们吗?」
    「我听说有位姑娘激怒了你。」阎王早听闻鬼无恙不愿帮助死者了了遗愿,不过这全在他意料之中,从鬼无恙来到冥府时他便都想过了。
    在梁薰之前的死者,无论遗愿为何,鬼无恙皆会提出极度刁鑽的条件:「你去地狱谷帮我从铁树上拔一个死者下来,什么?不敢吗?都是死人有什么好怕的?」、「我帮你完成遗愿,下辈子让你当畜牲可好?」、「你想再见到阳间的情人?我也不跟你谈什么代价,我让鬼差带他到冥府,使你们在阴间相见可好?」。
    「那是她对我无礼在先,我死的时候有谁真正同情过我?」鬼无恙冰冷的回应道,上辈子都这么悽惨了,不当谷主还不能自己选择下一世的出身,当了谷主,遵照阎王说的,全按自己的心意处理死者遗愿,没想来了一个臭丫头越矩。
    「我可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任何事情,但你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阎王近期耳闻一些小差总说离诀谷才是真正的地狱谷,给的刑罚是精神折磨,起初阎王不以为意,直至他想起阴间冥法其中一条「当某个谷超过一千万年无运作即立刻废除」这意味着四谷中,如果某个谷不再是维护死后世界平衡的据点,不会破坏平衡那便失去存在的意义,所以他必须让鬼无恙至少帮助一名死者了愿,让时间重新计算,往后的日子他想怎么闹便暂时无所谓了。
    对阎王而言,那些被鬼无恙无视的遗愿,就算在离诀谷没得了愿,他也不觉得完全是鬼无恙的问题,毕竟那些该在阳间完成的事情本就该趁活着的时候完成,等到死了觉得有遗憾才试图弥补,实质上,皆是为时已晚。
    有离诀谷的出现,是因为人们越来越不珍惜所拥有的一切,总认为还有时间再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殊不知,死亡是突然的。于是阎王再开啟了一个谷,「离诀」即为离诀与诀别,专收死后心中尚存遗憾之人。
    「什么条件?」平时百般刁难死者,鬼无恙已想好,阎王八成也是要刁难自己。
    「帮助梁薰,你觉得很讨厌的那个姑娘,看她想见谁,做什么,你必须无条件帮助她,不过……这次的仪式不能让你投胎转世,你要是答应了,便回离诀谷准备仪式,冥霄会协助你的。」阎王说明条件,她知道鬼无恙一定会答应的,比起她想离开离诀谷,眼下的两个疑惑更令她执着。
    鬼无恙思索了片刻,即向阎王行礼,再度消失于黑雾中。阎王感到放心之馀,心里更希望此次仪式可以开啟鬼无恙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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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无恙回到离诀谷,使用法术挪开压在梁薰身上的石块,鬼无恙缓缓走向梁薰,亲自扶起她,鬼无恙也当过孩子,她知道当自己是孩子唯一的依靠,只要施予一点的温暖与善意,孩子便会重新信任自己。
    「我来帮你完成遗愿,你去离诀殿前等我,我去准备仪式,你马上便能见到你的父亲了。」鬼无恙柔声说道,虽说这次仪式不算鬼无恙主动帮助死者,但在她心里,本就是为了解开心中困惑才这么做,假若阎王提出的条件不是这项,那么,鬼无恙也不会理会梁薰甚至其他人。
    「好。」梁薰对鬼无恙感到无比恐惧,但听见她要帮助自己,梁薰也不管方才被石块压了好一阵子,连忙说「谢谢」便跑往离诀殿。
    鬼无恙回到卧房,床上已摆着仪式礼服,鬼无恙轻挥右手,礼服便落在了身上,夜色长袍,白色的腰带,外褂是红色薄纱,原来垂在身后的长辫变成随云髻,脸上邪魅的红点也消失了。这身装扮使鬼无恙看起来精神不少。
    「谷主,以梁薰的要求,照离诀仪式,他们会在梁父的梦境相见,届时,需出现在梦境的东西会由死者的意识传送,他们连通成功后,您便可收回法力。离诀殿下有个水潭,水潭中央有个平台,当死者站在平台上,您始可在离诀殿高台诵读梁薰姑娘的死者册,阅毕,水潭上方会有裂缝透出金光闪烁,请您承接金光,再将其转设至水潭,此时水潭的水会不断涌出包覆死者,执行至这一步,您便可收回法力,待水退,即仪式圆满完成。」冥霄像鬼无恙说明仪式进行方式。
    几百万年,离诀谷将迎来首次了愿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