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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投胎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天空乌云密佈,看起来似乎快下雨,街上行人的步伐变快了,深怕等等会下起豪大雨,躲也来不及。
    谢皓凌并没有随着他们,因为他是鬼,不用跑也行,反正雨淋不到他。
    自魏年封做了与他告别的举动后没几天,谢皓凌就收到了要去投胎的通知,不是由谁特别来跟他说,而是感觉自己的时间要到了。
    这很神奇,他不禁开始思索那天是不是自己想错了?魏年封是不是真的完全放弃自己了?
    毕竟魏年封已经连续好几天都很晚归,不然就是乾脆的没有回家,谢皓凌为此还焦心得四处找他,最后发现他只是回去本来的家里,和他的父母一起生活。
    谢皓凌想到这,便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他不是没有去看过他们,但当看见他们拿着自己从小到大的相片时又不敢再看下去。
    不过或许是即将要去投胎的关係,谢皓凌反倒此刻特别想见见他们,他顺着自己记忆中的路线回到了那熟悉的家。
    曾雅惠和谢仁华坐在沙发上相拥着看电视,他们脸上一片寧静祥和,电视一旁的柜子里放满了谢皓凌的相片,从小到大的都在。
    谢皓凌是独子,所以在他出柜时,本来就对他严苛的谢仁华才会气得将他揍一顿,若不是因为曾雅惠好说歹说,或许他还不会那么快接受。
    曾雅惠一直都很疼爱自己的孩子,却也不是完全的宠溺,起初她也是无法接受谢皓凌的出柜,但到了后头她还是接受儿子的性向,只因为这是她的孩子。
    失去唯一的孩子,曾雅惠和谢仁华不是不痛,但是选择保护对方的是他们的儿子,如果他们否定了、责怪了,是不是对儿子的死去也是一种伤害?
    更何况魏年封的状况看起来比他们还糟,至少在他们儿子过世的一年间里过得像行尸走肉,让人既看不下去又心疼他。
    谢皓凌一直清楚知道父母在他死后依然好好的对待了他的爱人,去世的第一年他常常看见父母会带一些慰问品来,和魏年封间聊也好、出门吃个饭也好,总是对待的一如当初带魏年封见他们一样。
    第二年他父母越来越少来见魏年封,大部分都是透过刘秋萍来得知魏年封的近况,会这样做只是怕长久下来魏年封会忘不了他。
    人已逝,魏年封还年轻,总不能让他一直沉溺在其中。
    「爸、妈,谢谢你们。」
    谢皓凌坐在了沙发的扶手处,低声对着他们道谢。
    没有人看得见他,自然应当不会有所回应,可是曾雅惠却忽然朝他所在之处看,让他不免心情紧张了下。
    「怎么了?」谢仁华感受到太太的举动,垂眸问。
    曾雅惠沉默片刻,视线却没离开过那里,她迟疑的开口说:「没有,我只是觉得皓凌好像还在那一样。」
    谢仁华看了一眼,像是想到什么,微微笑了起来。
    「我想到了以前皓凌总是被我们赶到那里坐着的样子。」
    曾雅惠不由也笑了起来,她轻轻叹息,谢皓凌即使被赶去那里坐,也不会有什么怨言,反而总会说:「爸妈就是要坐一起。」
    「他会好好的吧?」曾雅惠哽着声音问,她提到谢皓凌时情绪总压抑不下来,时间同样没治癒好他们。
    「会的。」谢仁华将她抱得更紧,给她增添更多的安全感。
    谢皓凌沉默不语的注视着他们,时间无法那么快治癒好所有人,但他们依旧过着自己的生活,没有忘记他却也没有沉溺在悲伤的情绪中。
    天空变得灰暗,谢皓凌才缓慢走回家,在他走之前,谢仁华和曾雅惠就看完了一部电影,准备起身用晚餐来吃,他等到仔细的凑近到他们身边时,才发现他们眉宇间的皱纹深了,头发也变白许多,他知道这些都是他所造成的。
    他怀着沉重的心一步步踏上回家的路,此时已经下着大雨,路上能见到的行人并不多,他也不怕被雨淋。雨滴落在他身上是没有任何感觉,不会被雨水浸湿衣服,整个人宛如有了一层保护膜,被完全隔绝开,却也再一次让他体认到不该再继续流连人间。
    回到家时是一片漆黑,魏年封还没回家,不知道从哪天开始,魏年封不再留一盏灯,所以每天谢皓凌都是在漆黑的家等待着他回来。
    他拉沓着步伐,最后重重的将自己摔落进宽广的沙发。
    头靠在沙发上许久,他都没有动静,一直维持这个动作,直到听进门开的声音。
    魏年封全身湿漉漉的走进来,面上却无一丝不耐,谢皓凌朝时鐘瞥了一眼,他晚上九点才到家。
    魏年封整个人垂着肩膀,明明没有任何表情却让人觉得他很疲惫、沮丧,谢皓凌没有跟进去,只是看着他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
    谢皓凌静坐到晚上十一点,他才站起身走进卧室里,魏年封早就洗漱完躺倒在床上。
    他坐到魏年封的身旁,想了很久很久,像是在准备着措辞,深怕说错一句话后就来不及再说。
    「没有人的客厅很冷清,在黑暗中等你回家时我总觉得难受,但也突然想到,或许你就是这样的心情,我每天都在害怕你走不出来,可是当你走出来了我又捨不得,我是不是很糟糕?」?
    他不禁笑了出来,脸上的表情却皱在一起,他花了一点时间才将表情调整好重新开口:「我保护你这件事从来都不是错的,毕竟就算我没保护你我可能也会死,所以不要再自责自己了,这样只会让我更难过。」
    「好好照顾身体,按时吃饭,你已经很瘦了不要再瘦下去,好好和伯父伯母相处,他们从来不是真的想断绝关係,内心里依然爱你,工作不要那么努力,身体搞坏了怎么办?」
    谢皓凌唸得很多,到后面几乎是想到了什么就唸,等到后面他的声音减弱,冰凉惨白的手放在了魏年封额头上,依然摸不到,但他仍做出安抚的动作轻声说:「然后忘了我吧,好好找到一个像我一样那么爱护你的人哦。」
    话落,谢皓凌周身逐渐变得透明,他依旧维持着原先的动作,直到完全消失不见。
    魏年封动了动,有些迟钝的睁开眼,什么也没有,一片漆黑。
    但他刚刚好像听到了谢皓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