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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江市下了一点雪

      陆先生跟周女士已经提前回来了,很多事情似乎已经发生了改变。
    那么车祸还会发生吗?
    不知道。
    但陆周月推测大概率是会。
    因为人心没有变,陆先生跟周女士之前所做的事情也没有变。
    车祸是为了抹除证据,那它就一定会发生。
    “小姐,不回家吗?”
    司机问。
    陆周月忽然就想抽根烟,因为她的手有点抖。
    没人不会害怕死亡,除非在极致的痛苦里。
    会死,又不会死比必死的结局更可怕。
    “就去青州高速口,哦对了,你要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吗?”
    “嗯?不用,老板说了,今天下午就给我放假了,一会儿我得去给媳妇跟孩子买点年货。”
    陆周月点了点头:“我来开车。”
    “什么?”司机不可置信。“小姐,您没驾照吧。”
    “下车。我来。”
    “您是认真的吗?”
    “下车。”
    陆周月说道:“我被交警抓了顶多也就扣个车、扣点钱,跟你没什么关系,但你要是不同意,这个年你恐怕不太好过,你也不想现在就失业吧?”
    司机愣住了。
    陆周月甩了车门下去,拉开了驾驶座位的车门,做了个离开的手势。
    “您,您会开车吗?您要是出了点什么事儿,我真是几个脑袋也担待不起。”司机不敢动。
    陆周月看到旁边的便利签,扯了一张问道:“笔。”
    司机没明白她要做什么,还是摸了一圈找了根笔递过去。
    她在掌心捧着,字迹写的潦草,最后又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开车此事由我一人承担,与司机无关。陆周月。”
    “现在可以了吗?”
    陆周月冷着一张脸,把字条拍进他怀里:“下车吧,早点回家。”
    “我还是打个电话请示一下陆先生……”
    司机还没说完话,手机就被陆周月一把抢过来,摔在地面上。
    “你就一定要惹我生气吗?”
    这句话说完,司机咽了口唾沫从驾驶位上下来,他捡起来手机,万幸还能用。
    陆周月刚甩上车门,他就连忙到一边拨通了陆先生的电话。
    包厢正在争吵。
    振动着的手机无人问津。
    司机只能眼睁睁看着陆周月离去,直奔青州高速口。
    陆先生跟周女士下来的时候就看到一脸悲切的司机,他有点意外:“周月不是说换车吗?你怎么在这儿。”
    “先生……小姐她,自己开车走了。”
    “胡闹!”
    陆先生炸了,周女士也蒙在了原地。
    “周月她,没学过开车……”周女士喃喃着,而后甩着包到司机身上,脸上全然都是愤怒:“你怎么不拦着点的?她往哪边走了?”
    司机把那张便签掏出来,欲哭无泪:“我拦了,我真拦了,小姐把我手机都摔了。我拦不住啊!小姐她说,她要去青州高速路口。”
    “我就说现在陆周月无法无天,简直就不把自己当回事,我这么跟你说你还要跟我吵。你看,你看又是这样!真不知道她自己在国内都在干了点什么?”
    陆先生找到了陆周月常用的那辆车,把司机抓了出来,探头说道:“小清,上车。”
    “我今天逮住她非得教训她一顿,你别拦着我。再这么下去,绝对要出大事。”
    大概是年关将近。
    陆周月一路上也没碰到交警查岗,她记着路。
    父母离开后,她有时候就会去那边看一眼。
    已经修补好的护栏跟其他的颜色不一样,路面上还有没清洗干净的血迹。
    她头一次去的时候被血腥味冲了个正着,趴在一边吐得死去活来,狼狈到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多看两次就好了。
    她能平静的站在一边,脑海里回放着当时的场景。
    会很痛苦吗?
    医生说还没来得及抢救就去世了。
    那或许不会。
    陆周月浑浑噩噩地想着。
    ……
    “老板,人跟上了。是别克商务江888的车牌号,现在动手吗?我总感觉车里的人好像不太对劲。”
    “想想你的家人、老婆孩子,你别是怕了吧。”
    “不会,那我现在动手了。”
    “记得把证据到时候都销毁一下,为了我们彼此都好。”
    “明白。”
    ……
    车祸发生的时候人在想什么呢?
    在猛烈撞击的那一刻。
    陆周月觉得痛死了。
    被海水溺亡只是能感受到胃里、肺里的烧灼感,窒息、缺氧,这个过程其实很快。也许只用了一两分钟,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车祸不一样。
    她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位了,胸前的气囊护在脑袋的位置,像是被谁打了一拳,晕头转向。颈部也行。
    她总觉得胸口有点疼,胳膊抬不起来,只能被挤压着,大口大口喘气。
    她闻到了玻璃的味道,还有……大概是烟尘。
    总之,有点痛。
    她手指动了动,斜着眼睛恍恍惚惚向下看,好像有玻璃刺进胳膊里了,血顺着往下流,没完没了的。
    她好像都能听到血液滴答下落的声音。
    陆周月颤着睫毛,感觉沉。
    从脑袋开始,往下,一点点地下沉。
    呼吸都带着灼热感。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忽然透过一道光看见了点别的东西。
    那是第三视角。
    她站在原地,看到穿着碎花裙子的周女士抱着半大的小孩子。
    那小孩子扎着两个很短的啾啾,被周女士费力的举高去摘一朵花。
    那朵花是紫色的,花瓣一片一片重重迭迭。
    嗯,似乎是蔷薇。
    好像有人也送过她一朵蔷薇花,是谁来着?
    鲜艳的画面逐渐变成灰白的颜色,又变成了胶卷,无数的片段一晃而过。
    她想,这次老天爷可待她真好。
    死之前也没回放她那些憋屈的历史。
    ……
    “周月,周月你别睡。”
    “救救,救救我的孩子啊。”
    “谁能救救我的孩子!”
    “别睡,乖乖。别睡,你看看妈妈,你看看妈妈啊周月……”
    “她会不会死啊医生,医生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她不能死,她不能死啊医生。”
    “她死了我怎么活啊,我怎么活?”
    那天,江市下了一点雪。
    人说瑞雪兆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