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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京城的年节气氛更加浓厚了,家家户户换上新的春联,就连街上叫卖的饼子都做成了喜气的红印。
    阿玉拿着闵二公子要的书单来到东十三街的书坊,书坊门口拴着两匹马,朝着她嘶嘶叫刨蹄子,很是不友善,阿玉看看左右没人,也没见马的主人,她朝那两匹马齜牙咧嘴了一翻,才进了书坊。
    她按照书单,因她不太认得字,便将看着相似的书名都全买了,顺便打探了若想考来年开春的科举要准备什么,老闆也是个热心的人,将三试的流程与报名方法全告诉阿玉,恰巧书坊也有报名表。
    一切都是行云流水,就是在掏钱时,阿玉与老闆争得脸红脖子粗。
    「老闆,你看看我额头这的伤口,就是在你这书坊撞的,怎么说也得再折个三文钱吧?」阿玉捏着钱袋不轻易松手,比划着自己额头上的伤疤。
    「这位姑娘,你可别赖我这小店,小本经营,再折个三文钱真的就亏了。」老闆无奈。
    「怎么能说我赖呢!不信你去对比看看,看看我这伤疤是不是你这书坊门槛的形状。」阿玉撒野起来,也是汉女子一名,雄赳赳着挺胸。
    「不买就拉倒唄。」
    「老闆,你怎么能这样呢?不只不卖我书,还想赖我这伤不是你们家门槛撞的,我都说了,你去对比看看是不是你们家门槛,要不是你家门槛摆在那儿我能撞到吗?怎么算,那门槛也有责任吧?难道不用对我负责……」
    阿玉话都还没说完,一银两放在了桌上,头顶上传来陌生男子的冷酷声音,「你们吵到我家公子看书了,这银两就当是替这位姑娘付书钱,不必找了。」
    老闆自然是乐得接受,伸手要拿银两,阿玉把钱袋收回怀里,指着银两说道「老闆,记得把银两的找钱给我,别忘了那三文钱也要折喔,我这额头的伤总不能白受。」
    「这位公子都说不必找了。」老闆还从未见过这么胡搅蛮缠的姑娘。
    「不必找了,说的是不必找给这位公子了,可这银两是买得我的书,银两自然就是我的了,当然还是得找我了。」阿玉振振有词。
    老闆被阿玉气得差点过去。
    最后,阿玉捧着书与银两找的钱小人得志的走到门口,想起还未与替她付钱的公子道谢,又把头探了进去,只在最末书柜看见了一角白衣飘飘,想来就是那位善心的公子了。
    她朝着那位公子鞠躬,诚恳说:「多谢公子的大恩大德。」这态度比刚刚和老闆讨价还价的嚣张大相逕庭。
    捧着书回到西院,阿玉将科举报名表交给闵二公子,可报名表第一条,闵二公子便遇到了难题。
    闵二公子没有名字。阿玉看着闵二公子发愣望着要写着名字那题许久,直到砚台墨乾了,也没办法写上一个字,不觉有些心酸,但她没有说话,安静地替闵二公子再次磨墨。
    良久,闵二公子问:「大公子叫什么名字?」他喊的是大公子,还不是哥哥。
    「闵从雁。」阿玉答。
    鸿雁的雁,寄託了家族的期望。闵二公子垂了头,一缕发丝如柳絮落在颊边,提笔写下,「他是鸿雁,那我便是落燕。」
    闵从燕。闵二公子给自己取了名字。
    「是飞燕的燕吗?」阿玉用双手比拟飞翅,滑稽的模样逗乐了闵二公子。
    这个冬天也是闵家最冷的冬天,当大批官兵闯入闵府时,所有人都吓傻了,不由分收便把所以主子们都给带去了大理寺关押后审,当然,就连闵二公子也不例外,只有这时候他才算是个闵家人。
    那时,大家才知道前阵子闵府的风声鹤唳所谓何事。闵家有老爷贪污瀆职。
    闵家老爷其实有四个,其中闵二公子的父亲是闵大爷,官位从六品侍御史;闵二爷早年夭折;闵三爷无官职,整天流连花丛,闵家偌大的子嗣有一半以上都是他贡献的;闵四爷从八品太常寺奉礼郎,是个芝麻小官。
    闵家人平时娇贵惯了,哪里受得了牢狱之灾,一时间大理寺牢狱日日夜夜啜泣低语,惹得看门的官吏精神都快失常了。
    「见过崔大人。」
    身穿正一品官服的年轻男子信步走来,官吏们无不恭敬的敬礼,年轻男子轻轻点头,走入审理犯人的牢狱中。
    他是年仅二十八岁的崔明礼,十九岁考上状元,以不到十年的时间,爬到了一品中书令的位置,可见手腕果决。
    「如何?」
    正在愁着问不出贪污的银子藏在哪大理寺卿顏大人很是苦恼,「没问出什么,闵大爷坚决否认贪污,闵三说自己不知道,他只负责花银子,闵四爷一直抖,抖得说不出话来:至于女眷们哭哭闹闹的,一问三不知。」
    其实崔大人位居一品,是无需管这芝麻小事,闵家贪污一案大理寺卿追查已久,是直到近来国库亏损,皇上便派了崔大人亲自审理此案,颇有大材小用之意。
    不过皇上一向不按牌理出牌,没人知道皇上到底在想什么。
    崔大人垂头看了一眼顏大人纪录的簿子,「领闵大公子进来。」
    体谅闵大爷在朝为官多年,并未给闵家人上銬镣,就连牢狱也乾乾净净,不过闵大公子进来审问时,当着崔大人的面踢翻了椅子,鬼吼鬼叫着,一度不配合问话,崔大人话未说一句,抬眼一扫带刀的官吏,官吏揍了一拳闵大公子之后,闵大公子便乖了。
    不过当然,也没问出什么。
    闵二公子被带上来的时候,崔大人倒是打量许久,不过看得不是闵二公子的左手,而是他全身上下。
    「谁打的?」崔大人问,声音淡淡的。
    一旁的官吏吞了一口口水,他方才是受允才打得闵大公子,眼下闵二公子嘴角渗着血,又青又肿,官吏若没有受允而动私刑可是会被罚的。
    「回崔大人,是同间的闵大公子打的。」官吏回答道。
    「没阻止?」崔大人又问。
    官吏眼皮一跳,立刻二话不说下跪,「是下官办事不利,自领责罚。」他走出了门,随即门外便传来了打板子的啪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