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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当世界卸了妆

      四、当世界卸了妆
    周廷麟静静地翻阅着道士的笔记,里头有一系列的歷史相片。一旁则是苍劲的书法字跡分别予以註记
    1955一江山战役(註3)-照片里百姓们担着家当仓皇远离照片后方的战火。那股无助与徬徨连周廷麟都感受得到。士兵们扛着枪,无助的与人群逆向,开赴炼狱般的前线。
    「这场战役之后,将国军逼得只剩下台澎金马。」杨裕斌解释。
    周廷麟不知此事,但对于国族兵祸不断而感到痛心。虽然不忍,但他还是一页页翻阅。
    1965美援中断(註4)-照片里一些百姓看着空荡荡的码头面露无奈。一些空货柜随意堆放在码头边缘。空的宣传纸上面还隐约可见『中美合作』的字样。只可惜所谓的邦谊终究敌不过国际现实。
    1975蒋公逝世-照片里全国縞素,看上去哀戚而不祥。蒋公的遗像被民眾们捧着,在道路两旁恭送总统的灵车队伍。未曾经过此时代的周廷麟不知其人,只隐约在翻阅歷史的印象中有看过这位总统的肖像,约略知道他是当代巨人。
    1995台海危机(註5)-剪报中,共军陈列的飞弹阵势让即使不懂现代战争的周廷麟也倍感威胁。战争对他既陌生又熟悉,虽然战争面貌已经和他的时代大不相同,但是那种藏在战斗后的贪婪与恶意却从未改变其本质。
    2005海棠强颱–剪报至此已经不再泛黄,记录着海棠强颱捲过的满目疮痍,以及带走12条宝贵性命。作为戍守东南的将士,对于这类风暴不算陌生。只是看了也暗自心惊。
    2015郑捷判刑–剪报中,带着手銬脚镣的恶徒一脸不屑地瞟着镜头。一旁则记录了前一年发生在捷运站随意砍杀民眾的重大惨剧,那喋血而行的可怕身影至今依然是整个社会的梦魘。紧接着一连串残酷刑案年年发生,似乎都是效法这个丧心病狂的恶徒而为之。
    剪报至此,字跡已经有所变化,意味着眼前的年轻道士已经悄悄地继承了父亲的使命。
    「1985年,为什么跳过了?」周廷麟闔上笔记问。
    「我父亲阻止了这一年的诅咒。」杨裕斌拿出了另外一本札记翻开。里面夹着一隻断头的翠玉松鹤照片说道:「他在1983年登上奇莱主峰,将这隻玉鹤挖出。引天雷将其击碎,才化解了1985年的灾祸。据我们所研究,军国日本共计在此埋藏了10件法器。我们还有7年的时间找出下一个法器,阻止诅咒。」
    「八十黎民不安身,黔首丧乱逆乾坤……听起来很让人害怕。」周廷麟喃喃自语。
    「够了,到此为止。」杨巧涵打断杨裕斌,没好气地道:「请你直接说重点,你刚刚那一串废话到底跟千总大人甦醒有什么关係。」
    「扶桑灵动导致地鸣。表示可能有施咒者现身,导致土地与人魂相感。才意外让像千总大人这样的不死生物甦醒。」
    「为何我会成为此等妖物?沪尾一战,周廷麟并非唯一阵歿者。」周廷麟问。
    「因为执念够深,才有办法变成咒尸。」杨裕斌说:「你死前的执念是什么?」
    「保卫疆土、以守社稷。」周廷麟回答,语气里那股堂堂正正,经歷两百年依然令听者肃然起敬。
    「那就是了,现在我就正需要借重像你这样的存在,助我破解法阵。不为别的,就正是为了守社稷、保疆土。」杨裕斌说道。
    「杨裕斌你给我听好!」杨巧涵怒道:「我可不容许你随便把我的朋友拉去陪你干这种无聊的事情!」
    「这才不是无聊的事情,你知道爸其实是被日本恶灵杀死的吗?」
    「你给我住口!你现在听起来就像个满口胡言的神经病!」杨巧涵斥道,将周廷麟拉到身后。「如果你解决不了他的问题,你就直说。不要扯这些诡异的言论!」
    「姑娘,没关係的。」周廷麟安慰:「我当然乐意投入师父的大业。但我还是想先弄清楚我为何会变成如此妖物。」
    「脱下上衣吧。」杨裕斌说道。
    周廷麟有些迟疑,但还是依言照做。而杨裕斌从柜子拿出了一只巨大的八卦镜。周廷麟一愣,八卦镜已经对他绽出强光。
    周廷麟痛苦地掩面,獠牙与指爪瞬间变长,让一旁的杨巧涵看了也感到害怕。
    「你这几天,就是跟这种妖孽共处一室的。」杨裕斌低声说道。
    杨巧涵难以反驳,这位彬彬有礼的大清千总,的确就是这样的强大妖怪。
    杨裕斌扫视过周廷麟全身,便收起镜具。周廷麟呛咳着跪倒在地,但样貌已经恢復如常,不再是狰狞的模样。
    「在你的顶门、后脑、心口,各有一枚缠了咒纸的丧门钉。」杨裕斌说:「很遗憾必须告诉你,你本来是能安息的。却有人把你变成了这样子。」
    「谁这么缺德?」杨巧涵问。
    「这个咒术很少见,是内地的外道法术。详情我并不清楚。」杨裕斌说。
    「对于传统,我一向都是尊重的。但该办的正事还是得优先处理。」突然一名套装女子走进杨裕斌的练气房。身后跟着四名全副武装的特勤人员。
    杨巧涵认出这就是昨晚来访的那位干员,张姿伶。
    「请不要抵抗,你是逃不出去的。」女干探对着周廷麟平静说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杨巧涵拦在周廷麟身前。
    「我们是祥银中队,政府的特殊案件处理小组。是一般人不会知道的存在。」张姿伶说道:「任何特殊生物导致的社会事件,都是由我们负责。」
    「什么生物?」杨巧涵感到疲倦,这几天发生的各种超自然事件已经让她筋疲力尽。现在竟然还有个警察一脸正经地跟她说明『自己隶属于一个处理鬼怪的单位,已经锁定她了……』。
    「最常见的都市特殊生物,就是吸血鬼。」张姿伶说道。
    「吸血鬼?」杨巧涵心中一动,脑中闪过电影里那些帅气而苍白的脸,她语气里有着藏不住的兴奋:「所以世界上真的有吸血鬼?」
    「小姐,你不觉得你这年纪疯吸血鬼有点太老了吗?」张姿伶的脸垮了下来。
    「咳-我才没有疯吸血鬼,我又不是白痴少女。」杨巧涵红着脸反驳:「但是我肯定这位千总大人不是吸血鬼,他只是一隻殭尸。」
    周廷麟闻言有点难过地低下头,被人介绍成『只是隻殭尸』实在心里难受。
    「胡说,他根本就是吸血鬼。」张姿伶拿出鑑识手册,亮出『人形妖物』的篇章。上头註明着:
    .吸血鬼–寿命长,是以社会经验普遍丰富,较能与人群正常互动,懂得隐蔽行踪而低调行事。具有过人体能、需饮血而生,是以与部分社会案件恐有关联。畏惧阳光、银……
    「他是殭尸,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穿着清朝的衣服!」杨巧涵辩称:「跟吸血鬼完全不一样。」
    「喔?所以你看过吸血鬼囉?所以清朝的吸血鬼不能穿清朝的衣服囉?」张姿伶被杨巧涵不停抢白,不禁有些恙怒,出言反驳。
    「住口!你们俩听起来就像满口胡言的神经病!」一旁杨裕斌用刚刚杨巧涵骂过的话大声斥道。
    「够了,这串对话有够没营养!」张姿伶被道士出言斥责,不禁恼羞成怒:「依照中华民国特殊生物处理条款的第一条与第九条,所有特殊生物应该接受相关单位的登记、并在涉及社会案件时必须接受调查──」
    「请问去何处登记呢?」周廷麟礼貌地问。
    张姿伶的话屡次被打断,不知为何与这几人的对答总让她有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因为这三人的态度实在太坦荡荡而且显得状况外。完全不像任何自己曾接触过的特殊逃犯。
    「我等等再宣导。」张姿伶说道。
    「但吸血鬼都应该要是帅帅的外国人吧?」杨巧涵仍不放弃,坚持道。
    「我看他蛮帅的阿。」张姿伶瞟了正满脸疑惑的周廷麟一眼,补充说道:「还蛮像金城武的。」
    「多谢称讚。」周廷麟靦腆地微笑致意。
    「闭嘴!不要再打断我了!」张姿伶哪料到这隻妖孽竟然会插嘴,不禁红着脸斥道:「你们两个也都要跟我回去!按照法规第三条,接触特殊生物的人类必须接受4小时的社会安定讲习。」
    「我才不要花4小时听那种东西!」「我不要!」姊弟俩同时出言抗议。
    *
    在祥银总队经歷基础体检与两小时的审讯后,协助釐清案情的周廷麟由于案情轻微,很快便遭到释放。当然,还花了一点点时间正式登记成中华民国治下的特殊生物。为此,他将拿到一张特殊证件以及一张与常人无异的身分证。
    「请问我照相时可以着正装吗?」拍照前,周廷麟礼貌地问摄影人员。
    「哪来的正装?上面写着『勇』的那种吗?」张姿伶瞇着眼,不耐地问。
    「非也,周廷麟为正八品武官,补幅为雄犀。」周廷麟比划着,一边拿出平板想要搜寻图案解释这种常人绝对不可能听懂的知识。
    「我要去哪里找这种东西。」张姿伶面无表情地回应,强忍翻白眼的衝动,但偏偏周廷麟有礼得过分,让她不好发作。
    「也是。」周廷麟释怀的苦笑,乖乖地回到相机前方。
    「走吧,我们去看看你另外两位朋友。顺便等你的体检结果。」张姿伶领着周廷麟在祥银总队的走廊上,周廷麟不禁感到好奇而讶异。今时今世竟然有如此单位,专为像他这样的妖物而设。
    「明白。」周廷麟好奇地左顾右盼,不时可以看到荷枪实弹的武装特勤押解着人犯大步走过。周廷麟可以感受得出,这些人犯和他一样,都不是常人。
    「我看看……哦?中法战争期间的阵亡将士!看来你年纪比我以为的大很多啊!」张姿伶翻着周廷麟留下的口供。
    「是,前清祥字营千总。」周廷麟回答。
    「你说你从来没有被咬过?」张姿伶忽然问。
    周廷麟摇头,他十分确定自己就是个莫名其妙醒在两百年后的阵亡将士。
    「那就比较麻烦了,因为这样的状况很少见。登记在册上的吸血鬼通常都是后天咬噬感染的……」张姿伶皱眉翻着资料:「你如果状况这么特殊,可能要受一系列的特殊检验喔。」
    「我有一个小疑问想请教。」周廷麟礼貌地提问。
    「说吧。」
    「您说吸血鬼是因为被另一位吸血鬼所咬噬导致。我咬噬过至少三人,所以这是不是意味着我製造了三位吸血鬼?」周廷麟一脸担忧地问。
    「那晚你吸乾了两个,对吧。」张姿伶从资料袋中翻出照片,那是两只乾瘪的尸体。说道:「被吸乾,就会变成这样,单纯就是尸体。」
    周廷麟点头,随即想起自己并没有把第三个恶棍给吸乾。正要开口。
    「如果你把血吸得差不多,残存血液无法供给脑部……唉,反正就是无法让人正常运作时,它们就会变成魁儡一样的怪兽,只会咬跟吃。如果你看过那类电影的话。」张姿伶解释:「那晚的第三位受害者就是这样,幸好被我们提早追捕击杀,否则要是让他咬到平民,就有大麻烦了。」
    「明白。」周廷麟松了口气:「所以我是这个…呃,吸血鬼?还是像…他们说的殭尸?」
    「根据守则,你当然是一隻吸血鬼。而且我打赌你只是忘记自己被咬过、或是单纯冬眠到脑袋坏掉而已。」张姿伶一脸严肃地说道。
    「您一定很讨厌我们这些妖物吧。」周廷麟苦笑。
    「咦?」张姿伶愕然,没想到这位大清千总竟然会来上这一句。
    「从您的语气听得出来。也许是您觉得吾等不愿安息,扰乱社稷。」周廷麟解释:「但这并不是廷麟的本意,还请多包涵。」
    「想不到你挺细腻的,古代人都这么有礼貌吗?」被猜出心思让张姿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板着脸说道。
    「非也。」周廷麟微笑,丝毫不以为意。
    「哼,你长得真的还蛮像金城武。难怪那个女孩会甘心让你住在家里。」
    「干,你讲这个太科幻我听不下去啦。」「杨师父,请您稍安勿躁。」
    两人在视听间门口就听见道士杨裕斌的抱怨声。
    张姿伶推开房门,看见身穿道士袍的壮汉正一脸不悦地与文职人员争执着。而萤幕上正放着一张吸血鬼的普遍生物特徵简报。相比之下,当姊姊的杨巧涵就蛮认真的,还在资料上做笔记。
    「这……这有需要……作笔记吗?」张姿伶顿时傻眼。这是自从她入行以来,还是第一次有平民在接受讲习时懂得作笔记。
    「要你管。」杨巧涵红着脸将笔记收好。
    「所以你肯定是那种超哈吸血鬼的脑粉对吧?」张姿伶瞇眼。
    「我才不是!」
    「我赌你书柜上一定有《暮光之城》全套。」
    「对,她有。」杨裕斌恰到好处的补充:「还有那个吸血鬼演员的全幅海报。」
    「怎样,收藏书籍跟电影犯法吗?」杨巧涵插着腰,胀红着脸反驳。
    「再帮她加一场讲习,这种人有高风险变成后天吸血鬼。」张姿伶指着杨巧涵说道:「周先生,请你特别留意,不要夺走这女孩的正常生活。」
    「这个当然。我不会咬她的。」周廷麟连忙说道。
    「他才不是吸血鬼,他是殭尸。」杨巧涵跺脚。
    「没错!他是殭尸!他不是被咬的,他是被下咒的。」杨裕斌跟着解释。
    「都给我住嘴!你们两个真的很反常!我也许该把你们送精神病院!」张姿伶耐心耗尽,大声斥责。
    「组长!结果出来了!」一个掛着识别证的青年跑入,手上拿着体检文件。事实的结束三人的争端。
    张姿伶看着x光片以及唾液检体报告,秀眉越蹙越紧。
    「你的身体里真的有三根钉子。」张姿伶难以置信地望着周廷麟。
    「没错,而且他的基因排列完全异于现有的血族资料库!」同僚一脸惊讶地解释。
    「恭喜你,你可能要多留在这里几天了。帮我接老闆,说有重大情况。」张姿伶将体检资料收好:「我们找到一隻始祖吸血鬼了。」
    「我早就告诉过你们,他不是吸血鬼──」道士无奈地解释。
    「你们要对他做什么?」杨巧涵质问。
    「研究。」张姿伶简单回答,立时便有两名研究人员模样的男子跑来,要将周廷麟带走。「你们姊弟俩把研习听完,签完文件就可以回家了。」
    「喂!」杨巧涵打断张姿伶,虽然紧张但却正气凛然地说道:「你们如果伤害我的朋友,我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会跟媒体说喔!」
    「我们都是为了社会安定着想,请多配合。」张姿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平淡地说道。接着,周廷麟就被几位武装特勤带了出去。
    「唉,少了他这样的狠角色未免可惜。」杨裕斌叹气。
    「你只在意那个愚蠢的日本诅咒故事吗?他可是个有血有肉的灵魂欸。」杨巧涵不以为然地道:「我们害他被抓了,难道你一点罪恶感都没有吗?」
    「他是妖怪。就算再怎么守礼,还是一隻鬼。」杨裕斌严肃地道。
    「两位,请回到投影幕来。」负责解说的文职人员无奈地打断两人。
    *
    107.7.1423:45中华民国.桃园国际机场
    宇都宫晴信在几位保鑣人员的护送下走出航站大厦,停车场内早已有一辆装甲suv等候,而前后方更还有数辆黑头车待命。儼然就像政府高级人员的排场。
    宇都宫晴信有着一张白净而稍嫌稚嫩的脸,若不提,可能不会有人猜到他其实是日本关西最有名望的阴阳术传承者之一。人们都常将他与12世纪日本平安朝时代的传奇阴阳师安倍晴明相较,因为从小生长在神职家族的他,在12岁便已经被家族声称掌握了64种法术。
    「宇都宫先生,劳驾您特地前来南支那实在万分抱歉。但有您的协助,同时也令我们感到万分安心。」
    车内,带着眼镜的中年男子恭敬地致意。他的胸前别着日本与中华民国的旗帜领章,他较为人所知的身分就是日本在台协会的机构首长。
    「没什么,不就是把祖宗的烂摊子收好而已嘛。」宇都宫晴信难掩不屑。
    「这是军部在昭和二十年摆下的法阵地图,但在当时军部刻意的毁损下已经不易辨认,可能还需要近一步的探勘。」首长将电子文件的扫瞄挡透过平板呈给年轻的阴阳师。
    「我不需要那种东西。」宇都宫晴信连正眼都没有看:「我只需要到处晃一趟就可以了。几周前我用了一点点咒法,已大略探知最近的灵阵在擎天岗。」
    「是,为我的唐突感到抱歉。」首长恭敬收起物件。
    「几十年来,台湾的修道者有尝试过破解法术吗?」宇都宫晴信问。
    「有,但只有一位成功破解过一次。奇莱山的玉鹤术被破解,是以1985年的诅咒未能应验。」首长回答:「经过数十年刻意隐盖,其实南支那社会对此事近乎完全无知,甚至连我国都已经忘记这件事。」
    「后来那位修道者呢?」
    「据说已经遭到法阵反噬,目击者称…有死灵降临…」首长有些不安地说道。
    「所以扣除已经应验的,目前还剩下三处法阵,对吧?」宇都宫晴信喃喃自语:「等我找出剩下的位置,还请阁下运用影响力加以封锁,以免一些不自量力的修仙者添乱。」
    「是。」首长恭敬允诺。
    宇都宫晴信不再多言,静静地望着车窗外那风雷聚拢中的台北市景。
    *
    与此同时,阳明山的擎天岗草原。五名身穿道袍的男女正鬼鬼祟祟地将随行包袱置于地上。
    「应该就是这里了,掘地三尺、独臂人现身。」为首的老道士紧张地道。
    「废话不多说,快点动手。别给多事的路人看见。」另一人说到,一把抽出桃木剑。
    此时擎天岗上空风雷匯聚,一场夏季的夜晚雷雨很快便要降临。
    「开坛吧,咱们各显本领。」为首的老道士说道,掏出一对符纸。而另外一人更请求神降,早已先在旁舞起一桿铁杖。
    青紫闪电割裂天空,为这场大雨揭开序幕。
    老道士将符纸射出,在地上炸出一个直径三尺的小坑。土屑与烟尘四散,露出了里面埋藏的一只铸铁人偶、人偶独臂而狰狞,看上去诡异骇人。道士动作没停,再次捏起两张符纸,轻轻一纵来到坑前。而馀下四名道友则分左右护法。
    老道士喃喃祝祷,划出天雷阵,然后将符纸往下一掷──
    一隻腐朽的手却在这时不知从何冒出,将符纸给捏碎。
    道士惊慌的抬头,在闪电的照耀下看见了此生最令他惊恐的画面。
    百馀条漆黑无光的身影已经将他们包围,这些身影穿着二次大战时期的日本军装。灰白而了无生气、大多数身上都还扑满着黑色血渍。
    「你会说日本话吗?」
    带头的日本军官用日语哑声问,那嗓音遥远而空洞,就像来自地狱一样。
    「很久以前会,现在不熟悉了。」老道士浑身据颤,用不熟练的日语回答。
    「你们为什么在这里呢?」日本军官换了中文,凑上前悄声问道。
    「我们要破除法阵…保境安民…」老道士鼓起勇气低声说道。
    「很好很好…」军官微笑,一口黑血从嘴角流出。而后方的日本军人们也呵呵怪笑,听起来阴森而毛骨悚然。
    那军官抽出短脇差(註6),像处理鸭肉一样将老道士的喉咙划开,然后自踝部将他衰老的身躯倒吊提起。老道士连惨叫都来不及,就像莲蓬头一样挣扎着往下洒出鲜血。
    「把他们都杀掉!」军官下令。
    这些日本军人立刻上前,用刺刀将馀下四名修仙者刺穿。两名军人抓住一个中年道士,而另外两名军人则挺枪往他腹部连次数下,顿时肚破肠流;另外一个道姑则被按在地上挥刀梟首;另外一人一样被割开喉咙,拋在一旁。
    只剩下刚刚那请引神降的通灵者尚挥舞着铁杖,他怪叫着将一名靠近的军人给打碎。眾人立刻退开。
    「咦-!吾乃花果山水濂洞齐天──!」「磅!」
    那通灵道士仰面倒下,前额虽皮肉未穿,但一个墨点般的污渍正在皮下快速扩散。
    日本军官将手枪插回腰间。第二声炸雷恰好在此时响彻整个擎天岗。
    「有我鬼侍护灵阵。」军官喃喃自语,神情闪过一丝无奈。他双手捧起自己的短脇差,往腹部一剖。
    日本军人们齐声长嚎,同时抽出短刃划开自己的腹部。
    黑血与脏器顿时洒落一地,而也在此时,这些神秘诡异的日本军人就像墨渍一样在降下的大雨中逐渐淡去。
    擎天岗上只留下五个可怕的尸首,还有那悲泣而怒号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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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註3)一江山战役–为1955年爆发的国共台海战役。解放军大举进犯一江山岛,在经歷24小时血战后,岛上守军全数壮烈牺牲。在此战役后,中华民国所实际治理岛屿仅剩金马台澎。
    (註4)美援–在此係指韩战爆发后,美军对中华民国一系列的物资供给。至1965年停止。同时,美国也在这段时间逐步放弃对中华民国的各项支持。两国于1979年断交。
    (註5)台海危机–此指1995年,美国政府同意时任总统的李登辉前往美国参访。中共对此表达不满,遂进行两次的飞弹试射。两岸情势自1965年的零星战役消失后再度升温。
    (註6)脇差–为日本武士携带的短刃武士刀,长度在15-30公分左右。多用于室内近身自卫或是自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