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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风「七」

      沉浸在眼下一片暧昧的昏暗中,秋澄光听见手机在兜里嘟嘟嘟响了几声。
    她紧紧地吸了两口气,拍拍他的脸:“我接个电话。”
    “谁大半夜给你电话?”
    “我也不知道……哎,我接接看嘛!”
    他倒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秋澄光前几分钟想说的“坐怀不乱柳下惠”几个字,这会儿不知道被吻到哪里去了。
    归于璞从她身上起开,同时将她抱起,在她接起电话的时候,他扶着她的脑袋规规整整地躺在自己的手臂上。
    然而,电话一接起来,听筒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脸上的温柔像被一张渔网突然收了去,随之而来的是“咋回事儿”的纳闷和严肃。
    归于璞的心头极其地不平静,不但是接吻时一阵情热还涌动在胸前,而且听见男人的声音,他的太阳穴也开始突突跳得飞快。
    他看着秋澄光,那眼神跟冲击钻钻墙一样,犀利得很,又自带强烈的冲击波声音。
    秋澄光不禁吐了吐舌,做嘴型:“何薛希”。
    嘴那么小,归于璞哪知道她在说什么?
    讲电话讲了一分钟左右。虽然听不清对方说话的内容,但那说话的速度和口吻还是能够分辨得出:他喝醉了。
    而秋澄光也一直都在劝:“好啦好啦,你快点去睡觉吧,别喝这么多酒了!”
    电话一挂断,她叹了口气:“搞什么啊,喝那么多。”
    归于璞睨了手机一眼,装作不在意地问:“谁啊?”
    “何薛希啊,还能有谁?”
    不知为何,这句话把何薛希跟她的关系一下子拉近到了极点。归于璞的心头越发堵得慌,心跳声跟开机关枪一样。
    秋澄光一抬头看见他脸色不太好,急忙抱住他的腰,抱歉地眨眨眼:“对不起啦。”
    “干嘛对不起?”
    “我不应该把手机带在身上,”她一颦一笑蛮不正经,“打断了我们……”
    归于璞脸一红嘴角一扯,捏着她的下巴,往唇上吻了一下。
    “不是因为这个。”
    “不然呢?”
    他抵着她的前额,拇指从下巴移到她的唇角,轻轻揩拭几下。
    “他为什么喝醉了打电话给你?”
    “我不知道哇。你,在意啊?”
    “现在有个女人喝醉了打电话给我,你在意吗?”
    “好吧,两个人的床上出现个第三者,是挺让人在意的。”
    “诶,”归于璞勾住她的肩膀,将她箍在怀中,“什么叫第三者?”
    “对啊,什么叫第三者,”秋澄光认真思考了一番,“毕竟我们现在也什么都不是,对吧?”
    他不由得一怔。
    “当个吻友还挺合适的,”她托着下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吻得还不错,还有点心动的感觉,还不用负责,真的是太方——”
    归于璞没等她说完,直接将她折腰压到床上,秋澄光还没来得及叫一声,全身被他兜在掌心里,他的吻又一次缠绵到唇上来了。
    *
    翌日清晨,晨起的寒意将人惊醒。
    归于璞逐渐地恢复意识,右臂的酸疼滞后了几秒钟后,传了过来。他闭着眼睛笑了下,叹了口气,睁眼望向她。
    秋澄光正背对着他,身子蜷缩,整个人都卧在温暖的曙色中。归于璞把手伸过去,让阳光照一照,随后手指似顺便,在她的发上抚了抚。
    他支起身子看着她,指尖小心地挑开她颊边的发丝,见她不乐意地动了动,他举着手忽然不敢动作了。
    秋澄光翻了个身过来,二话不说将右腿抬起勾在他的腰上,又像地鼠一样直接往他和床之间最温暖而又最敏感的那个部位钻。
    归于璞吓得心一紧,赶急地往下一躺,一手抱着她,另一手慢慢地抬起搭在腰上的这条腿。然而,这腿刚一放到床上,她又存心勾了上来,仿佛这个睡姿叫她情有独钟。
    就这样保持姿势几分钟,他又觉出手臂的一阵酸麻,况且这一次,连带腰都觉得有些麻。他感觉姿势好像不太对,便想转变一下。
    刚把肩膀往外移了移,秋澄光醒了。归于璞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她这时候醒。
    她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闭了起来;一秒钟后,她又睁开了,这下子睁得快极了,一眨一眨跟蜜蜂振翅一样。
    由于昨晚睡得晚,秋澄光的脑子还有些懵,因此,看见归于璞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她先是呆了一会儿,随即捂住脸颊,又快又怂地背过身去。
    “干嘛啊你?”
    “我没洗脸!”
    归于璞笑出声:“谁一大早在梦里洗脸啊?”
    “你刚才都看见了!”
    “看见什么?”
    “就,眼屎啊,脸上还油油的——靠!丑死了!”
    她怒地往被子里一踢。
    “好吧,我什么也没看见。”
    “胡说!”
    “真的!”归于璞强调,“我刚才腰酸背痛的,没心情看你。”
    “腰酸背痛?”秋澄光揉了两下眼睛,又转过来,“可我们昨天没做什么呀。”
    “哈?”
    “不是吗?”她连忙看看被子里头,两人还都穿着衣服呢,“我们什么也没做呀。”
    “做什么?”他一脸镇定,故意问。
    “你还问我嘞!你自己知道是什么!——不说了,我要去刷牙了!”
    秋澄光爬起来,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抱着被子要走出去。
    归于璞刚要笑她还记得自己的被子呢,忽然听见急促的敲门声和夏榈檐的呼喊:“表哥,姐姐不见了!我上下找了一圈都没找着啊!”
    “要死!”秋澄光急急忙忙又抱着被子跑回来。
    归于璞从床上起来,不慌不忙地将她和她的被子团成一团盖在自己的被子里头:“藏着,等我们下楼了,你再出来。”
    “我去,你怎么这么熟练?你是不是经常干这种事情?”秋澄光不甘不愿地被他塞在被子里,压低声音发狠了问。
    归于璞狠狠地揉了下她的头发:“这种事情根本不用脑子也不用经验!”
    说罢,他走过去开门,装模作样地问:“不在吗?”
    “对啊,房间的门都是开着的,你说她会不会半夜跑出来啊?”
    “能跑去哪儿啊?”
    “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啊?”
    听到这话,被窝里的秋澄光“啊西”一声捶了下床:“垃圾演技!”
    “好像哪里有声音?”夏榈檐探头进来。
    归于璞神色一滞,手臂一挡,推着她往外走:“下楼看看。没事的,她要是有事会叫我的。”
    “是吗?”小姑娘的声音已经表现出了明显的不相信了。
    听见他们下楼的声音,秋澄光又屏气听了很久,这才卷起被子落荒而逃。
    关上房门,她恼恼地往床上一坐,拨了拨刘海。
    ——猪头!会不会演戏啊!
    ——明明什么也没做啊!搞得像地下情一样!
    ——哼……接了个吻而已。
    *
    午餐过后,归于璞在窗前坐了很久。一直坐到钟叹从休息室打着哈欠走出来,他才缓缓地转过椅子,苦恼地看着他。
    钟叹打哈欠的动作一顿,整个哈欠都被他那哀怨的眼神瞪了回去,好不尽兴。
    “要死啊,这么看着我干嘛?”
    “没有。”
    “进去睡一会儿?”
    “不要。”
    钟叹站在他面前,手臂撑在办公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被甩了?”
    “不是。”
    “不然?”
    归于璞盯着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我感觉,得跟她表白了。”
    “还用表白吗?就差谁先说一句在一起了吧?”
    “嗯,但也不全是。”
    “不然?”钟叹挑了挑眉。
    “也是。”
    “有病吧你?”
    归于璞不回答,低头冥想一会儿,理了理乱作一团的思绪。
    他倒是想把苦恼都说出来,但又不想把什么事情都告诉钟叹,毕竟这些苦恼都是他和她之间的事情,尤其是接连三次在没有合理身份的情况下吻她。
    他是一个挺在意身份的人。接吻的身份也许合情,但并不合理。他无法接受这样不明不白又三番五次地占她便宜。
    ——他似乎忘记第一次是她主动吻上来了的。
    可是情感一上头,又觉得非亲不可。
    昨晚她说的那什么“我们现在什么也不是”、“吻友”之类的话,跟钟摆一样一直在他的脑海中晃来晃去,晃得他心烦意乱,时不时还敲着神经,搞得他心疼。
    ——听听,那是一个有良心的人会讲的话吗?
    ——但她说的可的确是事实。
    更何况,亲得越久越放不开,可在这样的情况下,亲得越久,他内心越感到愧疚。
    总觉得欠了她很多东西。
    从早上出门一直到中午,他想这事儿想了一上午,想来想去都是今晚回去要不要表白,这个时间到底合不合适,这样一来会不会显得随便。
    除了前两年设计结婚请柬时他这么细心斟酌过之外,没有其他任何时候比今天更加谨小慎微了。
    他想谨慎一些,想更认真一点。
    “我记得,你第一次跟她表白是在江星阁吧,圣诞夜?”过了这么久,钟叹还站在旁边。
    “嗯。”
    “不过我觉着吧,你们现在住一起,你就拣个独处的时间跟她表白算了。不然你还想等到什么时候?”钟叹着实想不通,“你们再婆婆妈妈磨磨唧唧的,我都想推你们一把了!”
    归于璞这才抬起头,原先一直犹豫不决的打算这会儿多了一份支持,仿佛显得更为明智些了。
    “那我晚上回去就跟她说。”他说得很平静。
    “行啊,这样明儿一早,你就改头换面了。这样吧,下次再去喝酒,我怕没过多久你连酒吧都去不了!”
    “这倒是。”归于璞眸光一闪,勾了勾唇,“不过她已经叫我不要去了。”
    “要不你晚点表白吧?”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