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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节

      郑明珠知道此时无论说什么都没用,只得站起来,吩咐丫鬟去把杨大小姐架起来,带出去。
    杨大小姐自然不是丫鬟们的对手,加上本就神智混乱,下意识的抵抗了一下,就被两个粗使丫鬟架了起来,带出假山去。
    郑明珠看得清楚,她在出去的那一瞬间,瑟缩了一下,似乎怕眼前会有众人嘲笑一般,外头日头正毒,晒的人头昏眼花,郑明珠跟着走出去,刚预备扶着杨大小姐去太夫人歇着的丽晶轩,妙石山居的院子们打开了,一个丫鬟跑进来说:“太夫人来了!”
    “我的心肝肉儿啊,哪个杀千刀的陷害你呢,你好端端一个黄花大闺女,就有那等黑心烂肠的人下得了手害你,害了你,就是害我们一家子啊。”太夫人人还没进门,先就尖利的哭声哭进来。
    郑明珠扶额,还嫌不够丢人呢?再哭来一帮子人看才好?
    两个丫鬟扶着太夫人,手里的拐杖也不落地,几步就走了进来,倒真看不出来早些日子中过风呢。
    太夫人一见郑明珠在一边扶着杨大小姐,而杨大小姐□的裙子不见了,只有裤子,模样凄惨,一边脖子上还有两道尖利的指甲抓的血痕,顿时怒中胆边生, 一时新仇旧恨都涌上了心头,举起拐杖就向郑明珠打去:“我把你这个不孝的媳妇!你到底安着什么心,要来设计我们家,小小年纪,这样恶毒,看我打不死你!”
    郑明珠简直哭笑不得,太夫人这拐杖可不轻,上好的紫檀木,又是挣脱了丫鬟,全力打过来,竟带着风声,郑明珠忙往边上一躲,石榴身手敏捷,往前一站,也不知使了个什么手法,在拐杖上轻轻一弹,太夫人手中巨震,哪里还握得住,顿时就飞了出去,差点打到角落里一个丫鬟。
    太夫人气的战战兢兢的:“这等不孝,还敢躲!这是什么丫头,敢对我动手,还不给我拿下去打死!”
    哪里有丫鬟敢去拿郑明珠和石榴,太夫人发着抖,说着竟又要追着郑明珠打。
    石榴默不作声,只护着郑明珠,她的身形又极为灵活,太夫人的巴掌无非就扫在石榴的肩和胳膊上,石榴毫不在意,倒是太夫人仿佛打在石头上一般的疼。
    崔妈妈两步赶上来,拼命拉着太夫人的胳膊,劝道:“太夫人仔细手疼,有什么事,只管坐下来慢慢吩咐。”
    太夫人大约是把憋了不知道多久的怒火愤懑都发泄出来,只觉心中一团火烧的难受,见到谁打谁,打不到郑明珠,又见崔妈妈上来劝,便劈头盖脸的打起崔妈妈来:“你这黑了心肝的毒妇,我们家养着,倒要骑到我的头上来了……”
    崔妈妈当然不敢和她动手,但也不会傻乎乎的挨打,只是架着太夫人,旁边丫鬟都是侯府的,此时一拥而上,拖手抱腰,只是死劝,太夫人发泄了一通,心 中渐渐没那么烧的难受了,又见一直呆呆的立在一旁的杨大小姐,不由悲从中来,大哭道:“我苦命的儿啊,你别怕,姑祖母定会替你做主的!”
    扑上去搂着杨大小姐就心肝肉儿的一顿搓揉,杨大小姐渐渐回过神来,哇的一声大哭:“姑祖母,我冤枉啊,我没有啊,我真的没有啊……”
    一顿鸡飞狗跳。
    这里还没哭完,陈三婶娘,陈五婶娘,连小杨氏都来了,乌鸦鸦站了一院子的人。
    那位年轻的也不知道第几任填房的陈五婶娘看到倚在门边还紧紧抓着那裙子的大少奶奶,不由大怒:“你怎的这样不知体统!这样的事也是能闹的么?大小 姐不过换一换衣服被大爷撞到罢了,你就当做件要紧事闹出来,如此善妒,如何了得,还不给我跪下求老祖宗恕罪!回去再好生教教你规矩!太不像话了。”
    陈三婶娘也点头说:“也太不懂事了,怎么着委屈,回家来慢慢说也就是了,何苦来闹的这样人尽皆知的呢,惹的老祖宗生了气,如何了得。”
    因着陈颐凡是嫡长孙,又是太夫人的亲骨肉,太夫人自是从小儿爱的什么的似的,纵容的了不得。
    大少奶奶早横下一条心来了,此时一扬头:“自己做下蠢事,倒怪别人闹?我就不知道了,既是换裙子,怎么换到这假山里头来了?偌大的武安侯府难道连个换裙子的屋子都没有吗?这话只好拿去哄那不懂事的三岁孩子,谁能信呢?”
    陈五婶娘身为婆婆,倒是第一回被这儿媳妇顶撞,顿时气血涌上头来:“我说一句,你就顶十句,这是哪家儿媳妇的规矩,王嬷嬷,赏大少奶奶十个嘴巴子,也教教她规矩!”
    郑明珠使个眼色,那王嬷嬷刚走近两步就被陈家的几个粗使婆子拦住了,郑明珠笑道:“这儿说要紧事呢,五婶娘要教管嫂子,只管回家再说吧。”
    陈五婶娘还没说话,小杨氏跳了起来:“少夫人好大的威风,咱们家管教儿媳妇,与少夫人有什么相干。武安侯府的手也伸的太长了些吧。”
    郑明珠不理她。
    墨烟在一边道:“这位姨娘既然见不惯武安侯府的规矩,就请回吧。”
    小杨氏不屑的道:“我与你们少夫人说话,你一个丫鬟插什么嘴,这是什么规矩?”
    墨烟笑道:“我们家的规矩就是主子与主子说话,奴才与奴才说话,姨娘也不过是个奴才,就算比我大些,也依然是个奴才,是以少夫人自然不与你说话,我们家也没个不规矩的姨娘见着这样多主子的地方,要出来说话的,只得我来与姨娘答话,总不能让少夫人与个奴才说话吧?”
    这两年,墨烟口齿越发利落了,一口一个奴才,噎的小杨氏脸都紫涨起来,偏还插不进话,那大少奶奶恨这小杨氏恨的牙痒痒,只是她是书香门第出身,虽 说怒极了骂两句,也实在骂不出什么污言秽语来,动手更也不会,此时见墨烟一层一层扒落她的脸皮,心中趁愿的很,回头就对郑明珠道:“弟妹,我要见伯娘,弟 妹也看到了,家里婆婆毫无缘由只是拿我作伐,夫君私通,婆婆还怪我不给他掩盖,竟要罚我,难道这还是好事不成?谁家有这样的规矩?家中姨娘不守规矩,口口 声声要管教我,婆婆也并不呵斥,我自不能再回那个家了,我要见伯娘,求伯娘做主,许我和离。”
    是的,陈夫人是宗妇,她的确能做这个主。
    所以陈颐安才敢许她,她也才敢信。
    说到后来,大少奶奶悲从中来,掩面哭道:“往日里,这些事也是尽有的,只我想着家和万事兴,谁愿意被人说三道四呢,只是死忍,我又是个女人,弟妹 也是知道做女人的难处的难处的,但凡有一丝儿能过得下去的地步,谁肯和离归家,被人戳戳点点呢?越发说明白了吧。我前头的那位婆母是怎么去的?进门才三四 年,好好一个小姐就没了,这样的事,谁不怕呢?我虽是贱命一条,也是人生父母养的,我也不愿意被他们家给逼死啊!一家子,夫君是庶出充嫡出的,上头有个亲 姨娘,比嫡母还大,夫君成日里偷鸡摸狗,家里丫鬟媳妇将及淫遍,家里只有出项没有进项,铺子田地都要卖光了,要我拿嫁妆贴补,这才几年,就没了一半儿,略 说一个不字,就是不孝不贤,就要罚跪掌嘴,这日子要怎么过?如今又是这样的事,成了亲的表哥在别人家家里偷亲表妹……说出去,谁还有脸过日子呢?弟妹,趁 着我也无所出,还求成全我了吧。”
    这些话,别说郑明珠,就是在场的丫鬟媳妇们听了,也不由的窃窃私语起来:“太下作了,亏的还是主子……”
    “就是咱们家,虽说穷些,又是奴才,也没有这样苛待媳妇的。”
    “可不是,这脸面都拿去喂狗了吧。”
    连郑明珠都不由的红了眼眶,连忙说:“你既不愿归家,就先在府里住着,待母亲回来,再与你说话儿。”
    又忙吩咐:“张妈妈,打发人收拾了厢房出来,请大少奶奶过去梳洗一下,也歇一歇。”
    这边杨氏倒是不干了:“我们家的人,你说带走就带走!这是什么规矩!”
    墨烟又伸个头出来:“都说了,咱们家少夫人不跟奴才说话。”
    正在这个时候,外头又呼啦啦进来一群人,正是花姨娘带着丫鬟们连粗使婆子进来了十几个,身着三品诰命的服饰,从太夫人起的与杨家有关的众人自知道去的不是陈颐鸿而是陈颐凡之后,就知道花姨娘那边出了问题,见她这样气势汹汹而来,心中暗叫不好。
    花姨娘进来就说:“少夫人尊贵,不屑与奴才说话,我是不怕的,我看,这大少奶奶的事也好办,大少奶奶说日子过不下去了,五夫人又说她这样不识大 体,见夫君与人私通,不说瞒着藏着,倒闹出来,既然相看两相厌,倒不如就出一张和离契书,打发了她走,再八抬大轿迎娶了杨家的大小姐,可不是皆大欢喜,免 得棒打鸳鸯,又引人笑话。”
    那小杨氏顿时跳起来,几乎是同时响起来两声:“那可不行!”
    另一声来自太夫人,太夫人脱口而出之后才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讪讪的看了看杨大小姐,杨大小姐心知肚明这是为什么,一想到竟然连这样一个男人也会嫌弃她,不由又嘤嘤的哭起来。
    小杨氏道:“凡哥儿怎么能娶她,她……”
    却又说不出来。
    花姨娘冷笑:“为什么不能娶她?堂堂一品大员的嫡长女孙,配老侯爷的嫡长孙子,实在是门当户对的紧,说起来,人家小姐还吃了亏呢,进门就是做填房!只不过既然已经私通了,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少夫人,我说的可是?”
    郑明珠盈盈笑道:“花姨娘说的倒也在理。”
    小杨氏自己的亲生儿子,如何肯给他娶个克夫的媳妇?不由恼羞成怒:“咱们家的事,用得着你来指手画脚么,咱们家要休谁要娶谁,与你有何相干!走, 咱们先家去,虽说这事儿是在你们武安侯府闹出来的,不管凡哥儿还是大小姐,都与你们武安侯府毫无干系,难道还用与你们交代不成?”
    这话听起来倒是有理,只可惜郑明珠是讲理的,花姨娘却不是个讲理的,无事都要踹一脚的人,杨家要想动她的心尖子,那可如何了得,此时见小杨氏要回 家去关起门来商议,越发笑起来,毫无征兆的扬手就是一记耳光,啪的抽在小杨氏的俏脸上,一口就啐了过去:“这会子想走了?一群下作的贱妇!当我不知道呢, 抱成团儿的来哄我,想着些下作的法子,要把个命里克夫的姑娘想着法儿生米做成熟饭呢?在外头都克死两家公子了,如今又要害了我家三爷的性命去,如今倒想走 了,我让你走了我就不成了人!自己当姑娘的时候就会偷汉子,现在还j□j出一窝子姑娘来偷汉子了?一窝子不要脸的贱货,我们家的丫鬟也比你清白些儿。”
    小杨氏都懵了,她在陈五老爷府独大二十年,比正头太太还强些,竟就真当自己不一样了,且近两年,大伯父高升为一品大员,她的娘家比正头太太的娘家 强了几倍子,更是风光无限,上一回被陈夫人赏了十个嘴巴子,心中恨毒到了现在,杨家和太夫人这次算计陈颐鸿,大小姐也是她堂侄女,她自是全程参与,上串下 跳,出了无数的主意。
    先前郑明珠打发陈颐雅去跟花姨娘说的时候,就将杨姨娘捆了起来,也不用拷打,丢在花姨娘跟前,就吓的发抖,一五一十的招的干干净净,原本将信将疑的花姨娘这才信了,一想到有人要算计她的心尖儿,心中自是越发的恨这杨家诸人了。
    小杨氏反应过来,这才跳起来要还手,早叫花姨娘叫了婆子捉住了她,她虽是姨娘,却有三品诰命,主子们不敢动,打个姨娘却是不怕的,她心中恨极,也不命人动手,自己就上去打了四五个嘴巴子,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贱货、毒妇之类市井话,恶毒之极。
    陈五婶娘嘴里劝着,心中却是说不出的趁愿,阿弥陀佛,你也有今天。
    太夫人气的发抖:“你们都是死人呐,还不给我拉开她!”
    侯府的丫鬟仿若泥雕木塑一般动也不动,而陈五老爷府的丫鬟婆子本就只来了四五个,因着三品诰命的威慑,竟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动,太夫人 气的了不得,亲自走上前去拉,花姨娘的泼妇威风脸孔一收,顿时大哭起来,一头就向太夫人撞过去:“黑了心肝的呀,三爷虽不是亲孙子,到底也要叫你一声祖 母,你就要合着娘家人来害了他的性命!前儿看着二姑娘好了,没脸没皮的硬给坏了去,如今又要害死三爷,这到底是有多恨这个家啊!老侯爷啊,您也睁开眼睛看 看啊,太夫人就要害得这侯府都家破人亡了啊!”
    太夫人哪里经得起她撞,两个人顿时滚在地上,众人连忙要拉要扶,一时之间哪里拉的开,只见着花姨娘不依不饶的抓扯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只是哭诉, 偏偏哭是哭,连每句话都听的清清楚楚:“……叫了人来哄我,说是要三爷娶了杨家嫡长孙女,就是杨家的大姑爷了,杨家谁不看重?有杨家大舅老爷撑腰使劲,三 爷又出息,武安侯这爵位稳稳的就是三爷的!我呸,自己当侯夫人的时候,这爵位还没落到三老爷身上呢,现在隔了一辈了,还想着这爵位?老侯爷把你关庙里真没 关错,也怨侯爷心慈孝顺,想着太夫人年纪大了,接回府里颐养天年!还养呢,早死了早超生!成日里黑心烂肠只念着算计人,真是好心喂了驴肝肺,前儿趁着夫人 不在,还想来害大哥儿!如今又来害三爷!亏你也是大家闺秀出身,做了一二十年侯夫人,只会那些下作手段,说什么夫人必不答应娶杨家女,便叫杨家姑娘装做换 衣服,躲在空屋子里,叫我引了三爷去那里撞见了,孤男寡女,侯爷不答应也得答应了……阿弥陀佛,幸而我没信,倒是你们家姑娘自己按捺不住,跑到假山上勾搭 男人去了,活该!”
    一头哭一头说,哭也不耽误说,说也不耽误哭,把太夫人的计策抖落的一干二净,待得她说完,丫鬟婆子们才终于把她拖了起来,太夫人嘴里荷荷作响,眼睛凸出,抖着手指着花姨娘,什么也没说出来,就昏厥了过去。
    ☆、第201章 母亲
    郑明珠不动声色的站在一边看完听完,此时见花姨娘歇着了,便就该她上场了,她看看太夫人,又看看尴尬的陈五婶娘等人,冷笑两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郑明珠其实是早知道这个中情形的,只是当着人,自然是一副又是震惊又是不屑又是愤怒的种种混合的复杂表情,必然是应该怒的连太夫人晕倒也不理了,然后自去外头忙她的事。
    叫人拉着花姨娘,带着人便转身就往门口走了。
    花姨娘又呸了一声,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见老太太都给自己气的晕死过去了,便跟着郑明珠走。
    陈五婶娘见状,这才灰溜溜的叫人架起已无只觉的太夫人,领着挨了打,丢了脸的小杨氏要走,陈三婶娘在一边叫人好生扶着,乱成一团,并没有人管那杨大小姐呆呆的站在一边,又无表情又无动作。
    郑明珠刚走到门口,却见一个衣饰华丽的妇人哭着进来,郑明珠倒是认得,这位就是杨家的当家主母,杨大太太。
    杨大小姐见了母亲倒是有了反应,顿时就哭着扑了过去:“娘,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啊,娘你知道的,我没有……”
    现在这位大小姐,不管见了谁,都只会重复着一句我没有了……
    杨太太搂着女儿哭道:“我苦命的闺女啊,你就换个衣服,怎么就遇到这等狼心狗肺要使强的人了,我、我早说……”
    一眼看见边上站着的郑明珠,便把后头的话吞到肚子里去了。
    郑明珠心中一震,立刻就知道了杨家的处置了,看来这位杨太太要聪明一点,因着崔妈妈这个眼线,郑明珠多少知道一点里头的缘由,这件事是太夫人回家 之后,开始谈的,谈的内容崔妈妈不知道,但几次过来的都是杨家的三太太,并不是杨大太太,看来,这件事扬大太太不是特别赞同。
    但至少她知情,也并没有强硬阻止,那大约就是半推半就了。
    现在出了事,闹的这样大,杨大太太走进来先就把事情定论到强/奸上,显是知道情形的,外头的夫人是看见了裙子又看见了人的,女儿清白保不住,但若是强/奸,至少杨家其他女儿的名声就能保住。
    这也是壮士断腕的做法了。
    杨大小姐没郑明珠这样的清醒和伶俐,此时还一味的哭着要娘亲做主,却没想明白她娘已经决定要牺牲她了。
    这是一种十分理智但冷酷的做法,杨大小姐本来就有克夫的名声,再加上私通的名声,满帝都都看见了,自是保不住了,但家里的女孩儿的名声还要受她拖累,可若是逼她自尽,事情就变成了被强失了名节自尽,倒还落得个节烈之名,杨家的家风名声就此挽救回来。
    这是在这种危机当中最为正确的做法,但是身为亲娘,在这样短的时间能做出这样的决定,郑明珠真是觉得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她也是为人母的人,深深知道要下这一种决定有多么痛苦。
    杨大太太紧紧的抱着女儿,一脸悲凉,泪如雨下。
    郑明珠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并不催促,她想要同情这位母亲,又觉得这位母亲似乎并不值得同情,她应该觉得这是罪有应得的,但作为母亲的那一部分,她又似乎硬不起心肠。
    这一位母亲,她知道女儿克夫,嫁不了好人家,可是她依然想要女儿嫁个好人家,所以有人在提出一个看起来很美好很有利,也似乎能够实现的计策的时候,她就算知道不妥,也还是半推半就,并未阻止。
    或许这其中的复杂滋味,郑明珠并不能一一体会,她也只望这一辈子也不要去体会这种心境。
    杨家母女哭了一场,杨大太太只看了郑明珠一眼,一言不发,携着女儿的手回去了。
    陈家三婶娘、五婶娘也带着一家子抬着太夫人回去了。
    郑明珠当然也还是大度贤惠的拿了侯爷的名帖请了苏太医前往诊治,对这种能得人称赞的表面功夫,郑明珠一向很乐意做的。
    苏太医诊了半日,诊了右手又请换诊左手,又摸了摸脚背,脸色一分一分的凝滞起来,又打发跟着的童子取了银针,在太夫人头、手、心口等处施针,直忙了快一个时辰,才收了针,直起身来,轻轻摇了摇头。
    陈三老爷忙问:“敢问大人,太夫人究竟如何?”
    苏太医叹道:“回三老爷,贵府太夫人身子本就不健壮,上月我来开方子就说过了,太夫人有事郁结于心,血脉不通,原又是中过一次风的,只是轻微,但 既有前兆,如今更是极易中风,须得好生保养才是,如今偏太夫人显是激动过度,血集于心,不能承受,再度中风,这病症虽不是极险,于性命无碍,却是药石罔效 的,太夫人纵是苏醒过来,也是口不能言,手脚不能动,只得卧床静养。”
    那就是彻底瘫了?
    在场众人脸色都极难看,陈三老爷一拍桌子,怒道:“一个姨娘,竟敢推打老祖宗,害得老祖宗这样儿,如何了得,祖宗的礼法规矩何在?我须得去问大哥去!”
    陈三婶娘一把拉住他:“你问大哥,你怎么问?花姨娘为着什么顶撞太夫人,你不知道?”
    说着有意的看了陈五老爷和陈五婶娘一眼,意思是明明是老五夫妻搅出来的事儿,你去出头?
    说起来,太夫人自从被陈夫人把下人换完了之后,做事就十分不方便,在陈三老爷府,因着陈三婶娘得过教训,又得了实惠,陈三婶娘倒也私底下再三嘱咐过管事媳妇婆子等人,只需奉承太夫人就好,不许投太夫人所好,反得罪了陈夫人这个金主。
    太夫人吃的用的一应都好生供养,只不要私下里替太夫人传递消息,做些见不得人的事罢了。
    陈三婶娘也知道,太夫人不是个省事的,而陈夫人肯出银子,一则是碍于孝道,须得供养太夫人,二则也是变相的买通自己,替她看着老太太。
    陈三婶娘觉得自己看懂了陈夫人的暗示,比如那一日吧,太夫人在那边闹了一场二小姐的婚事,陈夫人就减了自己这边的用度,自是在表示不满。
    于是陈三婶娘越发心领神会,她是当家主母,听到的东西自然是最多的,有时候听到些觉着应该告诉陈夫人的,就把崔妈妈叫来,扯些闲话,崔妈妈听明白 了,就会回侯府一趟,再回来的时候,总会给哥儿带些尺头金锞子,或是给姐儿带些首饰头面,回话里这些必是陈夫人早置办下的,只是刚她去了,一起带回来更便 宜些。
    陈三婶娘得了实惠,越发觉得自己这条路走得对,一边是财大气粗手面大方又要求不多的嫂子,一面是刻薄寡恩没什么家底全靠侯府供养还成日里调三窝四的婆母。
    陈三婶娘觉得,这选择也不难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