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2)
蒋哥,这可就是冬城最不好惹的人物了,叫程绽,不过没弄到他照片,明明其他人都弄来照片了啊。
蒋弥垂眸看着眼前的纸,上面写满了那人的事迹,看着似乎是很无恶不作的样子。
他静静的把纸推了回去。
不用照片。
他认得人。
自上次马殊让手下人去请那新任厅长吃饭之后,就没再关注过了。
他自以为是个有脑子的都会乖乖听话,不再闹事。
可不曾想,手下人蔫蔫的又回来了。
马哥,那,那新来的好像是个硬骨头,我们派人去请他,可是连面都没见着就被轰走了。
马殊难以置信的皱起眉来,脸都黑了许多,忍不住发起火来。
什么硬骨头,我看他就是欠收拾,还真端起官架子了,给脸不要脸。
可是毕竟没有程绽的允许,他们不可能真的会对新来的厅长动手,看来现在无论如何都要和自家先生说一声去了。
马殊挥退手下,心里焦虑了片刻。
怕自家先生万一又像曾经那样发疯,死了一个厅长可不是好处理的。
可就算他现在愁的要命,还是得去请示自家先生做决定。
他犹犹豫豫的来到了房门前,试探的敲了敲,先生,我有要事和您汇报是关于乌湾港口的
如果马殊不说乌湾港口四个字,等来的肯定又是一句滚。
可等他说了乌湾港口四个字,等来的却是一句进来。
马殊来到房间,恭谨的站在一旁暗处,把事情一五一十的都给说了,然后等待着程绽指示。
房间里面沉寂许久。
程绽终于开口了,声音泛着极寒。
杀了。
马殊不由得一抖,又勉强的站直身子,似乎自家先生很久没有这样生气了。
除了几年前有人劝自家先生不要再继续捞人的时候。
马殊应了下来,转身就要离开。
接着身后却又传来一句。
我亲自去。
马殊原本还觉得那新来的厅长给脸不要脸,现在却不由得为之怜悯。
自家先生如果亲自去,恐怕那新来的厅长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第42章 《乱世锦绣缘》蒋弥,我想你
这次的截杀计划由马殊全权负责,先把人截下来,然后再交给自家先生处理,剩下的事情就不归他管了。
他仔细的打听了那个新来的厅长家住哪里,几点下班,坐什么车的,自己开车还是司机开车,返家途中身边安不安排手下护送。
至于那新任厅长姓甚名谁,都一个将死之人了,何必在乎那些。
马殊便是作这般想的。
蒋弥自然是不知道他们计划的事情。
他如往常一般的上班,折腾督办公署警察厅的人,然后准备下班。
自从他发布了乌湾港口不准随便停船的命令,大家伙都已经心如死灰了,就等着看麻烦什么时候上门。
但后来,他们又知道了何槐轰走了马殊派来的手下。
顿时就都傻了。
他们赶忙一窝蜂的过去质问何槐,问他是不是找死,就算找死也不要拖累警察厅的人,那马殊是谁的人,那可是活阎王的人,他就这么敢随便轰走!
何槐满脸无所谓的样子,肩膀一耸,双手摊开,笑眯眯的道:轰走就轰走了呗,怕什么啊你们,真怂。
一个上了年纪的档案室的资料员手指着何槐的鼻子,脸都涨红了,差点背过气去,你你你你你了半天,又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冥顽不灵,毛头小子一个,和那新来的厅长一样!
你喜欢逞英雄,你不怕死,可我们还怕死呢!
众人吵嚷起来。
此时,蒋弥平静的从办公室出来。
我让他轰人的,有什么问题就过来和我说,不要在工作时间说这些无聊的事情。
有人实在看不过蒋弥的行事作风,率先走出人群。
愤怒的拽了拽身上的警服大声道,就我身上这件衣服,我还能穿几天?这饭碗我还能端几天,这都是拜你所赐!
何槐面上挂笑的站起身来,声音微微压低,你和谁这么说话呢,找死吧
蒋弥一个动作示意之后,何槐就没有再继续下去了。
蒋弥几步走近先前愤怒叫嚣着的那个人,垂眸看了看那人的警服。
那人在蒋弥冷淡的目光中不由得一个寒颤,但又站稳了身子,抬头挺胸着。
尸位素餐的东西,就算没有那个活阎王,你觉得能在我手底下能留几天。
蒋弥平静说完之后,就偏头看向众人,没再留意那人红白交接的难堪脸色。
大家好好做事,不用担心那些莫须有的东西,我在一天,饭碗你们就端一天,现在,希望大家各司其职,做好份内的事情。
大家伙面面相觑,不由得对蒋弥又有了几分莫名相信,也知道继续闹下去再没有任何意义,于是又都散开了。
徒留蒋弥和何槐留在原地。
何槐双臂抱怀讥笑一声,都是一群胆小如鼠的东西,还什么活阎王,嘁,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
蒋弥顿了顿,有空说这个,先把你该干的事情干好。
何槐敛起讥笑,哦了一声,默默的又寻自己的事去做了。
一直到了晚上,大家伙陆续下班回家。
何槐抻个懒腰,去推开了蒋弥办公室的门,斜倚在门边。
蒋哥,该下班了吧。
蒋弥闻言放下钢笔,看了看左手腕表,八点多了,的确是到了下班的点了。
于是他合上文件,站起身来,走吧。
当初,蒋弥才来督办公署警察厅就任的时候,厅里众人表面功夫还是做了的,想着给蒋弥配一个专属司机。
但蒋弥以自己会开车为由给拒绝了。
蒋弥在冬城内提前盘下了一个租价不菲的闲置公馆,给他和何槐两个人住着。
每天由何槐开车来上下班。
今天亦如往常一样。
何槐在前面开车,蒋弥坐在后座。
每天回公馆的路上都能看见华乐门顶部的那个闪烁着的霓虹灯牌。
何槐眼神瞥了一眼,随口道:蒋哥,改天我们去那个华乐门玩玩怎么样。
蒋弥手支着额头,眼皮掀起,并不在乎何槐想去华乐门的事情,你要去就去。
何槐一边开车一边说话,我一个人去多没劲啊。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直到经过回公馆必经之路的一条街道上。
蒋弥敏锐的发现这街两边的商铺大门突兀的紧锁起来,死气沉沉的很,与往常的晚上截然不同。
路上半个行人也无,就连鸡鸣狗叫的声音都没有,安静的过分,除了两边昏暗的路灯还在亮着。
蒋弥皱了皱眉,把枪别好,轻易不要开枪。
何槐毕竟和蒋弥一样在民国中央警官学校呆了三年出来,警觉性也不低。
何槐迅速敛起嬉笑的神色,手依然稳稳的握紧方向盘,知道,蒋哥。
车继续平稳的开着,直到前面的三岔路口处从左右两边开来四辆黑色福特车。
那四辆黑色福特车行进间有秩有序,像是安排好了一样,接着四辆车猛的一个急刹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来。
挡住了蒋弥他们前进的位置,横亘在大道中央停了下来。
何槐开的毕竟不是坦克,只是一辆普通的轿车,还没有撞开四辆车冲过去的本事。
于是只得也停了下来。
蒋弥松开安全带,给枪上好膛,揣在腰间,面容平静的就要下车。
何槐却把他拦住了,何槐回头笑了一下,蒋哥,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先下去交涉一下,等会要是交涉失败了,你再下来。
蒋弥看他一眼,小心些,别冒失。
何槐拔下车钥匙,哎,没事,蒋哥,车钥匙拿着。
蒋弥拿住车钥匙,看着何槐开门下车去。
何槐从面相看着,还算和善,他笑着对那四辆车摆摆手,哎,各位,混哪个道上的啊。
四辆车上下来数十个打手,丝毫没有搭理,上来就围拢住何槐。
何槐双手举起,面色惊惶,肩膀下缩,唉唉唉,各位有话好好说,
打手面色沉沉的看着何槐,车上还有人,你是司机。
何槐难以置信的惊叫一声,兄弟你说什么呢,我这风度姿态不是厅长是什么,我怎么可能是司机,还有,我来这没享着几天官福怎么就被人盯上了,我怎么了,好歹给个交代吧。
其中一个打手应该是不耐烦了,上前一脚踹到何槐的后腿弯,何槐吃痛跪倒在地。
少废话,你们今天不管是谁都活不了。
何槐跪在地上低叹一声,所以说,这咋交涉都不行是吗那好吧
何槐揉揉摔疼的膝盖,哎呦哎呦着,很是叽歪婆妈的样子。
接着,跪在地上的何槐突然古怪的迅猛暴起,一拳捶在身后最近打手的下巴上面,那个被打的打手反应不及,倒退几步重重的摔倒在地。
何槐一个旋身,反手抽出腰间的伸缩警棍,顺便大喊一声,哥!失败了!
蒋弥在何槐暴起的那瞬间就已经下车了,右手甩开警棍,大步往何槐那边走过去,周围夜色浓重,使蒋弥的面庞越发朦胧不清。
打。
何槐嬉笑一声,得咧。
场面一触即发起来,气氛紧绷。
可此时,那四辆车中的其中一辆突然下来一个人。
那人便是马殊。
马殊高呵一声,干什么呢,说了交给先生处理,你们怎么还敢动手!
马殊大跨步走到近前,看见了远处的何槐,皱着眉没做表态,只是接着对打手道:说了把人截下来就够了,你们
可话说到一半却戛然而止了。
因为马殊的余光无意间瞥见了从暗处过来的蒋弥。
呵呃马殊顿时连吸气都吸不了了,那样子仿佛是看见了鬼,他差点三魂丢了六魄,平日里冷肃沉稳的模样不再,结巴了大半天。
蒋,蒋,蒋蒋少爷
马殊差点腿一软给人跪了下来。
旁边的打手挠头不解,马哥,还截人吗?
马殊终于反应过来,反手就是一巴掌,截什么截,还不滚回车里去!
众打手只好又不明所以的回到车里面。
马殊抖着腿走向蒋弥,颤抖的问:还请问蒋,蒋少爷是人是鬼?
他刚问完话,就又看见了蒋弥脚下的影子,自顾自的拍了拍胸口,还,还好,不是鬼
何槐眼睛滴溜溜的在蒋弥和马殊之间打转,蒋哥,这谁?
蒋弥一看见马殊就会联系到另一个人,他眸色略深,认识的人罢了。
马殊皱起浓黑的眉来,实在是过意不去,这是我的失误,我向蒋少爷您道歉
他话还没说完,蒋弥已经转身准备离开,随手把车钥匙抛给何槐,走了。
何槐利落接过车钥匙,什么也都没多问,跟在蒋弥身后准备离开。
马殊赶紧小跑的追了过去,蒋少爷,蒋少爷,还请留步,我家先生马上就来了
蒋弥头也不回的道,那又如何。
马殊知道今天说什么都得留住蒋弥的人,他刚准备苦口婆心的劝说一番,身后传来汽车行驶声。
马殊眼睛瞪圆,是自家先生过来了!
他大步上前拼命扒拉住蒋弥准备关上的后车门,蒋少爷,求您了,先等等啊
程绽坐在车里,双目阖着,面上阴冷,直到前面开车的司机轻轻唤了他一句。
他才缓缓睁开眼,看向车窗外,就发现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打手都安安分分的坐在车里面,远处还能隐约看见手下马殊正滑稽地扒着某辆车的车门。
程绽蹙起眉头,眸间郁气浓重,难以克制心中暴戾的情绪,直接一把掀开膝盖上面的薄毯,开车走了出去。
马殊正死死扒着蒋弥的车门,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句极沉极寒的,马殊。
马殊不由得身子一抖,但知道自家先生今天无论如何都不会来责罚自己,便没有动弹,只继续维持动作,还高声喊了一句,先生,蒋少爷在这!
程绽眸间寒冰浮动,正迈步走过去,可,他却突然听见了马殊这么嗷的一嗓子。
程绽脚步顿时凝滞在原地,原是阴沉的面容此时碎裂开来。
他愣了许久。
仿佛他又回到了四年前的那场大雨之中,仿佛他还是那个眼睁睁失去一切的疯子,仿佛他再睁开眼来又是虚无的黑夜。
胸口处似被死死扼住,难以喘息,丝毫动弹不得。
他喉间漫上熟悉的腥甜味来。
眼泪突兀的流了下来。
他双腿如灌铅般沉重,可却仍继续迈步出去,一步一步,仿佛把他这一生的希望都快耗尽了。
他怕又回到了过去那一千多个无望苦熬的日夜中,他怕自己事到如今都在自欺欺人。
直到。
他与眸光平静的蒋弥对视。
他呢喃出声,就像是重新变回了咿呀学语的稚童,张张嘴,却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蒋蒋弥
等他终于完整的念出了那个名字之后,他才怔怔的站在原地,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蒋弥偏开头去,不再看他,只对着何槐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