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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

      昏沉,废墟的王城淹没在死寂的苍穹中,玄青色响云纱几乎要从天上倾泻而下,有些还遮掩般粉饰了缇色的霞光,宣告着一场浩荡的风雨随之而来。
    王城已是废墟一片,昔日华美纱帐引燃了亭台楼阁,昔日绚烂琉璃为其增添了缤纷火焰色彩。
    烧尽了,泪流尽了,哭喊声也消逝了。
    芙妫经历了一场梦,梦中数不清的琉璃彩绘雕饰,姊姊妹妹们巧目倩兮,巧结各色络子,摇头嗔怪料子不对。那乌黑的发丝上坠着彩金步摇,在晨光下时不时散出金黄的光泽,晃晕了她的眼。
    一从梅粉褪残妆,涂抹新红上海棠。
    开到荼蘼花事了,丝丝天棘出莓墙。
    她正笑着揽着半夏的手,嗔怪她带少了东西。
    仅仅一瞬,她跌入了漆黑的树荫下,衣衫也不知何时被刮烂,只得勉强着在身上。用尽了力气奔跑,却不停被扯回去,她嘶吼喊叫,只能无助哭泣。她的衣裳被越扯越碎,身上满是血红的痕迹。脚底沾满了琉璃碎片,奔跑起来痛之入骨,欲张口发声,鲜血汨汨而出。
    她如纸鸢被人牵制,如小舟般任风浪卷走。
    ……
    沉炼景已穿戴齐整,整理佩剑时目光止不住移向芙妫。她的眼皮已红到发肿,羽扇睫毛微微抖动,在眼皮处留下了脆弱的光影。柳叶眉微蹙,愁痕满面。瓷白的脸上泪痕未干,泪珠也眷恋她的睫毛,迟迟不肯坠下。
    她蜷缩自己的身体,想化作天地间渺小的尘埃,微不足道,不值一提。被单只遮掩了她的私处,其外两只藕臂上存了几抹淤青,触目惊心,莹白的小腿细腻柔嫩,痛苦般交迭在一起。
    青丝是杂乱无章的,失去了昔日绸缎般的顺滑,凌乱倒在了她的胳膊与胸口处。
    即便如此,她依旧是耀眼的珍宝,在这存有亡国余晖的室内,她如明珠般夺目。
    雕花的门外出现了一道男子的身影,如青松般挺拔。闻有脚步声向他而来,主动开了口:“大人,人跑了,带领着残部应是……逃了。”
    沉炼景叹了口气,补道:“先前流落杞国,早该赶尽杀绝,心软者,恶果自食。隐忍者,终有爆发。”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在这种朦胧氛围中格外性感,又带了些漫不经心,惋惜那心软公子的失手。
    那男子点头称是,遂不再应答。他门缝间闻到了若有若无的气息,如栀子美人从身畔而过,暗送秋波。已经明白了什么,识趣般遣散了随他来的几位都尉与校尉。
    “慕恒——”沉炼景叫住了他,“现在去备好车马。”
    “是。”慕恒恭敬答道。
    天际泛白,浅黛色的天难得温柔起来,朝霞不愿意被响云纱遮掩,渺茫透着淡淡霞光。云彩缓缓流过,像被柔风吹起的纱帐,飘荡,再落幕,飘荡,直到不见踪迹。
    沉炼景用被单将芙妫裹好,触及伤处时她细吟,口中还呓语些梦话。慕恒全程默默低下了头,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声音如清溪抚泉,其间的春意只有经历才可意会。
    慕恒即便感受到声音非同寻常也只是轻微抬了下眼皮,见沉炼景轻柔的举动又将眼神收了回去。近色,人之常情,何况是狠戾的将军,终会倒在绵绵软玉中,也不知是哪位宫女得了幸,他心里想,惋惜红颜终会薄命,伴君伴虎。
    跨过门槛,他在身影划过间捕捉到熟悉的颜色,鬼使神差瞧了一眼,那有着朱唇粉面,精致的线条女子,神似那公主的面貌。他疑心自己看错,又恐惧沉炼景的多虑,止住了再看的念头。
    珠仪虽然逃跑未成,反倒成了亡国囚奴,可申王念在与虞国叔侄之交,依旧遵循周礼迎娶,并示意怎可弃危难不顾。
    那体弱的美人被抱上了车,正歪斜倚在塌上,一副睡着的模样,柔和美好,令人遐想。
    她至此就被带离了生长了十五年的王庭墙院,离了面面砖墙的束缚,离了宫禁的约束。
    从少女到妇人,她被拉扯被催熟,成熟的外表难以掩盖她的稚嫩,她被迫学会了成长,接受了自己的地位,可她依旧不信命,在无数个日夜中听到鸟鸣啼哭,心就跟着刺痛,她渴望麻痹自己,可那夜的痛的阴影总是挥之不去。
    ……
    芙妫醒了过来,入眼便是陌生的世界,在梦中多么希望自己丢了性命,可想到地下有着姊妹们的冤魂拉扯,虞王的狰狞面孔,便寻求地上的希冀。再忆起地上的蹂躏玩弄,自嘲做鬼不易。
    她挣扎起身,可发现自己已经虚弱到不成样子,额头处冒出了密密的汗珠,手心却冰凉直冒冷汗。自己的身上的肌肤落下了青色的印记,私处的黏腻难受与爱液的暧昧气息,反复提醒她那日的疯狂。
    委屈到了极致,滚滚泪珠落下,她像是第一次感受到了温度,感叹泪珠是热热的,她喜极而泣。
    门帘子稍稍动了一下,传来的几声低语。
    “瞧,醒了。”一个妇人使了眼色,得意看向旁人。
    “罢了罢了,猜错了日子。”
    “哪有人倒下三天不醒的,睡了几觉?让梦魇住了不成?”
    “这哪里是人?像是精怪变出的女妖,专勾人心魄的。”
    “呵呵,可让你猜中了。”
    几人杂言杂语,也没讨论出个什么结果。这时走来了一个十七八的少女,皱着眉头道:“猜七猜八,慕哥儿早吩咐了,好生照顾就是。月钱照发,天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