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在记忆之中扒拉了一下，对这张脸也没有什么印象。
    不认识。
    赤云真君似乎在打量她，上上下下看了她好几遍，把她给看炸毛了。
    “阁下好没礼貌。”她不高兴地说，“你放出那玉座，用玉座来吸收我们的欲望，充作食粮来壮大自己，被我识破之后，又不讲武德，把我抓到了这里，还这么打量我，是想把我撕开吃了吗？”
    赤云真君竟然笑了，似乎还笑得十分开心。
    柏舟在心底忍不住骂了一句：笑你妈呢。但脸上却没有多少表情，道：“我的话这么好笑吗？”
    赤云真君摸了摸自己的胡须，道：“没想到你会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以前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的。”
    柏舟无语了一下。
    为什么你这话里有点委屈的味道呢？我认识你吗就要看你？
    她用那种很无语看傻叉的眼神看着赤云真君，赤云真君点了点头，道：“对了，就是这个眼神，以前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柏舟道：“看来我以前也挺真性情。或许我那个时候年纪太小，不会说谎话吧，又不想伤你，所以就不说话了。”
    赤云真君似乎被她给噎了一下，然后再次露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神情。
    “你的性格还是和以前一样，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他道。
    柏舟道：“我这个人性格很好的，对人也很宽和，我如果厌恶一个人，那么这个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仔细打量了一下赤云真君，道：“看来我以前的眼光不错。”
    赤云真君似乎也被她给弄得无语了，他沉默了许久，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
    柏舟也不去管他到底有多大的心理阴影，问道：“这个世界是你创造的吗？”
    她所说的当然不是这个通灵境界，而是大熵朝所在的那片大陆。
    “是，也不是。”他道。
    柏舟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有什么是也不是的？”
    赤云真君道：“这个世界，不是你们将我流放而来的世界吗？怎么，你都忘了？”
    柏舟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赤云真君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跟她纠缠，而是缓缓踱步，摸着胡须道：“当初你们将我流放到这里的时候，这里什么都没有，就是一片蛮荒，我花了千百年的岁月，终于将这里建设好了。”
    柏舟挑了挑眉头：“这么说来，你还是个基建能手。”
    赤云真君摸胡须的动作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有些诡异。
    柏舟又道：“你修炼了什么功法？为什么要以玄术师的欲望为食？”
    赤云真君淡淡地笑道：“看来你真的忘了啊，当初你们不就是因为这个才将我流放的吗？”
    柏舟无言以对。
    她哪知道。
    第1491章 这就是渡劫
    她不知道对方是认错了人，还是自己以前真的就是什么西王母或者更高的神灵，反正她也不想知道，她只是她自己——柏舟，就足够了。
    “要让这个世界从蛮荒变成沃土很不容易啊，我耗费了很多神力，才终于将这里变成了炎夏国汉朝时期的模样。”他说，“这个时代科技才刚刚起步，人们极度崇拜神灵，正是适合修行者大展拳脚的时候。”
    他似乎很自得：“等到将这个世界建设成功，我便开始搭建起时空桥梁，让这个世界与别的世界连接，寻找修行者。”
    “一旦找到了合适的修行者，我就会引导他们来到这个世界，在这里，他们可以成为一城之主，他们可以用自己的修为和科技来建立国家，在不断地征战和统治之中，他们会滋生出无穷无尽的欲望。”
    “这些欲望，就是壮大我的食粮。”
    柏舟眯起眼睛。
    这个赤云真君，与九层异界里的泰山府君差不多，都想要建立自己的世界。
    但泰山府君只想要一个适合他栖身的世界，而此人却想要利用这个世界壮大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强。
    这是他的修炼方式！
    “那些被你吞噬了欲望的修行者们，最后都怎么样了？”她问。
    赤云真君得意地笑了起来：“他们的欲望被我所吞噬，而他们却会被欲望所吞噬。”
    柏舟明白了。
    他们的下场都很惨。
    有的会走火入魔，变成可怕的魔鬼，有的会慢慢地沉溺于享乐之中，最终放弃修炼，成为一个君王，然后等到寿元到了的时候，寿终正寝。
    总之，他们不可能再进一步了。
    为什么炎夏国的历史上不乏在乱世中挺身而出，帮助王侯将相建国的修行者，但他们最终都放弃了权势，回归了山林？
    因为放纵自己沉溺于凡俗的欲望，就已经绝了飞升成仙的路了。
    根据臧理事之前所说，那个螺蛳出现不久，说明之前赤云真君也将这个世界与其他的异界联上过，也不知道他连了多少世界，害了多少修行者，吸收了多少人的欲望。
    赤云真君见她沉默不语，眉头紧蹙，淡淡笑道：“你也不用为他们觉得可惜。如果那些修行者们都意志坚定，又怎么会被我精心准备的这个世界所迷惑？”
    “修行一途，本来就充满了各种危险和诱惑，只有度过了这些危险，降服了这些诱惑，才能最终踏上成仙之路。”
    “这就是渡劫。”
    “那些凡夫俗子总以为渡劫就是天雷，只要与天雷战斗成功，就能白日飞升，成为仙人。殊不知天雷只是最简单的一道劫数。真正的劫数是欲望之劫，有的修行者倒在了情之一字上，有的则倒在了权力欲望之上。雷劫易躲，欲望之劫难防。”
    “按照你所在的那个世界的理解，我不过只是给他们安排了一场游戏，他们在这个游戏之中打怪升级，其实他们也是有机会成功通关，飞升成仙的。只是他们被尘世间的繁华给迷惑住了而已，没能通关，那是他们自作孽不可活，与我无关。”
    他说得有理有据，柏舟几乎就要相信了。
    然而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些晦暗：“既然你曾经引来了那么多修行者，这些修行者费尽了心思发展科技，统一王朝，为什么这个世界的科学技术没有进步，老百姓依然流离失所，生活困苦？”
    赤云真君安静了下来，他依然慢条斯理地摸着自己的胡须，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柏舟不是一个特别聪明的人，但看到他的笑容之时，她便什么都知道了。
    “每次被你诱惑的修行者们死去之后，你就会想办法让这个世界重新进入乱世吧。”她说，“你还会想办法将他们带来的那些黑科技和修炼功法全都毁掉。这也很简单，来一场世界级的大洪水，或者火山爆发，或者瘟疫，在信息传播缓慢的古代，就能将这些成果全部消灭。”
    赤云真君淡淡地笑了笑，说：“这有什么关系？既然是一场游戏，游戏结束之后重新刷新一次，不是很正常吗？”
    柏舟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每次清洗这个世界，让剧情刷新的时候，都会死很多人吧？”
    这个数字不是十万、百万，而是千万级别。
    而且这个穿越而来，改变这个世界的修行者把这个世界改造得越多，清洗时死的人就会越多。
    第1492章 联通万界的方法
    多么残酷。
    “那又如何？”赤云真君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羞愧，道，“我刚被你们流放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蛮荒，只有一些还未开化的野人。他们住在山洞里，只能用动物皮毛和树叶来遮盖身体，是我给他们带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将游戏刷新的时候，也不过是把我赐给他们的世界收回罢了。”
    柏舟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我终于明白，当初为什么要将你流放了。你这样的人如果还留在三十三天之上，才是对神明的亵渎。”
    她抬起头来，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只不过当初流放你的时候，还是太仁慈了，就应该将你流放到一个彻底荒废的末日世界，没有智慧生物，也永远不会诞生出智慧生物的地方。”
    看到她的眼神之时，赤云真君只觉得浑身发寒。
    很多很多年之前，到底多久他已经忘记了，因为不同的世界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在这个世界过了千万年，或许三十三天之上只过去了一百年。
    就在那个遥远的过去，他被金甲武士押上天宫之时，她就这样高高在上地望着他，仿佛在看着一个最低贱不过的蝼蚁。
    在她的眼中，他只是一个伸出食指，轻轻一按，就能将之碾死的虫豸罢了。
    那个眼神他永远都忘不了。
    在三十三天上最高的神灵们宣判了对他的惩罚，将他扔到这个世界来的时候，他发过誓，终有一天，他一定要回到三十三天上去，将这些高贵的神灵从那个高不可攀的位置上拉下来，碾落进泥地里。
    永世不得超生。
    此时，仇恨与愤懑在他的心中疯狂滋生，他的眼底生出了几分阴狠和鄙薄：“如今的你，已经不是以前的你了，就算你知道了又如何？你能把我怎么样？”
    “反而是你。”他眯起眼睛，“你如今落在了我的手中，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柏舟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之色，问：“你想要杀我吗？”
    赤云真君脸色发黑，似乎被她的话给激怒了，咬牙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柏舟有些无语，在心里吐槽：这人是傻的吧？我什么时候有这个意思了？这能脑补。
    赤云真君恨恨地盯着她看了许久，才冷冷一笑，道：“我的确杀不了你，你们都是不死的，但我可以用你们当初对付我的办法来对付你。”
    他的身后似乎出现了一片星辰，不，不对，那不是星辰。
    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个旋涡，旋涡的四周是模糊的，正中却是一片黑色，那黑色之中漂浮着许多白点，就像无数的星辰。
    柏舟瞪大了眼睛。
    那些白点，全都是一个世界。
    那是时空领域，宛如一个巨大的宇宙，其中又有无数的小宇宙。
    “这里有无数世界，大多蛮荒而危险，我只需要将你扔到其中一个世界中去，除非你回归本位，否则根本没有机会再回到原先的世界去。”
    “但你本就是为历劫而来，又如何能回归本位呢？”赤云真君的眼中满是嘲讽之色。
    他似乎在感叹，又似乎在怀念：“很多年了，我在这里等待了许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他的眼神变得凶狠：“等到向你们报复的这一天！”
    柏舟却盯着他身后的那个旋涡出神。
    赤云真君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觉得很不得劲，他想要看到柏舟露出恐惧之色，甚至期盼着她向他求饶。
    虽然他知道高傲如她，是死也不会做出那样丢人之事的，但说不定身为凡女的她，性格变了呢？
    若真的能看到那样的她，他这么多年的痛苦和怨恨，都得到了补偿。
    他终于可以吐出胸中的那一口恶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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