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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3章

      但叶长庚必须这么说。
    他需要大理寺丞记下这些话,需要这些话传入圣上的耳朵。让圣上相信,这不过是安国公府再次被诬陷罢了。
    但裴茉不明白叶长庚的真实目的。
    她心神俱乱,眼中阴云密布,嘴唇张了张,颤抖道:“叶将军,你可知传言多为诽谤吗?”
    叶长庚脸上的坚毅清冷碎成一片片柔软的微光。
    这句话他记得。
    那是他们初见,裴茉的书册落在自己车上。书里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国君离开皇宫,弟弟被污蔑淫乱后宫。
    裴茉在那个故事旁边,批注了几行小字。
    叶长庚回忆着,回答裴茉道:“传言多为诽谤,而信任难能可贵。”
    裴茉的眼中总算透入一丝亮光,她五味杂陈地看着叶长庚,哽咽道:“我知道自己蠢笨,一直是将军你的累赘。这是我一个人的错,如果将军答应,我愿意……”
    大理寺丞很快记完了这句话,没等到下半句,有些着急地抬头。
    他记了一辈子案卷,没想到有一日竟记起闺房私话来。
    到底愿意做什么?和离吗?如果他没有记错,叶夫人是裴家的,裴家如今式微,趁机和离,倒也合理。
    裴茉挣扎着,果决道:“我们和离吧!和离了,这便不关安国公府的事。”
    叶长庚深深地看着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他伸出手,从衣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来。
    大理寺丞连忙拦着。
    “节度使,可以和离,不能伤人啊。”
    叶长庚没有理睬。
    锋利的匕首割断了一缕头发。
    他拿着头发,又从衣袖中取出一缕同样用红绳捆绑的头发,装进袋子里,递给裴茉。
    “这是……”叶长庚道,“成婚后,你要做的夫妻结发,合髻礼。”
    裴茉曾经为了完成这道仪式,半夜偷剪叶长庚的头发,被当作刺客。
    如今在牢里,在她以为自己会被放弃时,他给她这缕头发。
    无需再做别的承诺,她会懂。
    大理寺丞提起笔,只觉得震撼莫名、匪夷所思。他们安国公府,都这么有意思——又不要命吗?
    ……
    第442章 他们太甜
    无论如何,大理寺丞的职责是把会面的内容记下来,不能有任何疏漏。
    所以他记——叶长庚与夫人在牢中完成结发礼。
    他记——叶夫人落泪,唤叶长庚:“夫君。”
    继续记——叶长庚点头,道:“真相终会大白,你在这里等着。乖。”
    乖?
    这个字也需要记吗?
    大理寺卿崔玉路拿到案卷,看着上面半本缱绻深情的内容,怀疑地翻到前面,确认他看的的确是案卷,不是话本子。
    “大人,”大理寺丞恭谨询问,“下官这么记,可以吧?”
    崔玉路脸色发红,蹙眉道:“记得很好,不过下一次可以简练些。这些啰嗦话,不必记了。”
    大理寺丞点头称是,等过了几日,又送来林镜探望赵王李璟的会面记录。
    通篇只有两句话。
    ——林镜道:“卑职捎来楚王妃的问候,楚王妃说,她信你,也请赵王信圣上。”
    ——赵王李璟:“呜呜呜。”
    “呜呜呜?”崔玉路一个头两个大,看着这几个字,莫名其妙。
    前大理寺丞因为牵扯到先太子案,被削职贬斥。新任的这个姓周,原先是专司记录案卷的,乍然被提拔上来,虽然谨小慎微,却也呆板笨拙。
    “是这样的,”周寺丞解释道,“赵王殿下听到这句话,就只是‘呜呜’直哭,说的都是啰嗦话了。”
    事实上,那些话也不全都是啰嗦。
    李璟先是惊喜这件事楚王妃已经知道了,然后询问楚王有没有办法。林镜说楚王正在医治身体,不能打扰,李璟便说那可千万别让小九知道了。然后他开始倾诉自己自从主管祭天,累得头发都白了许多,可到最后没有功劳也没有苦劳,竟被关进这“狗屁大理寺”来了。
    李璟最后甚至抱怨起皇帝了,说:“父皇如果信了他们,就真是花了眼、迷了心,是猴子钻布袋——进圈套了!”
    大理寺丞的笔颤颤悠悠,看向林镜。
    记下这些,是不是就不必审案,直接可以定罪大不敬了?
    林镜对他点头,呼唤他在族中的排名,道:“楚王妃也让卑职问候周三郎,说有周寺丞在这里,想必赵王不会饥寒交迫。”
    周三郎……
    因为这句话,周寺丞只记了“呜呜呜”三字。
    他心里莫名感动。
    那位敢在城门口同太子对峙的楚王妃,那位带着剑南道百姓进京伸冤的楚王妃,那位送军粮、治疫患的楚王妃,竟然知道他在族中排行第三,竟然也同他一样,相信赵王无辜。
    既然如此,啰嗦话就不记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楚王妃会专门给赵王捎了这个口信,明明知道这样的口信,不出一日,朝廷就知道了。
    皇帝合上案卷,手指在桌案上拍了拍,缓缓吐出一口气。
    似乎如释重负,又觉五味杂陈。
    他把案卷递给皇后,见她神情变幻,一副不肯相信的样子,忍不住道:“叶娇肯信赵王,便是小九肯信赵王。他们没有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打压李璟,朕该夸他们懂孝悌之义、手足之情,还是怪他们没有顺势而为、过分温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