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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久柏正要开口,却突然听见远方传来的一声长鸣。那声调高亢,余音却如悲壮低鸣,在天地间徘徊不去。
    “来不及了!快点!”久柏把久杉往自己背上一扔,拿起弓箭往悬崖的方向跑去,很快从陡坡边缘消失。
    闻奚灭掉火堆,跟了上去。被大石头盖住的转角处有一条沿着峭壁的木板小径,一直往下到一处视野开阔的平台。多半是用来打渔的地方。
    海浪自远方而来,不断撞击平台下方的礁石。那浪潮越来越大,打起的水花很快溅湿了木台。
    海湾对侧的山崖更为高耸壮观,东面是近乎垂直的山体,在巨浪的侵袭中岿然不动。那一声又一声悲鸣是从一片翻涌的海浪传来的。
    “看见蓝色的光了吗?”久柏指着波涛汹涌中漂浮着的一个荧蓝色的点。
    随着那些光点的增多,闻奚终于看清楚了。
    海浪之中是一头庞大的巨鲸。那些久久不去的声音是它发出的。蓝色的光点是贴附在它周身的水母和其他海生物。
    “你听见了吗,它在哭,”久柏的情绪慢慢变得悲伤,“因为这一片海底断层埋葬着许多它的同类。”
    鲸类一般不靠近接近大陆的地方,尤其是这些古老的海洋物种。它们偶尔不那么幸运。闻奚想起几个月前被困在山洞底部的那头巨鲸,和它全身附着的溃烂眼睛,不知道它现在已经游荡到哪里了。
    山崖下的黑影忽然消失在了那片海浪中。紧接着,它随着下一波巨浪跃出海面,像一道蓝色的月光,随着巨响毫无征兆地冲撞峭壁。
    月光坠落回海面,不断下沉。
    但很快,哀鸣声再次传来。那头蓝鲸游向远处数公里外,又随着骤起的浪潮而来,再次跃出,庞大的身躯撞向山体。
    这不是意外,而是一场计划好的终结。
    久柏的目光追逐着那头鲸:“每当月亮快出来的时候,它们就会来这儿,像在哭一样,直到……最后一刻。”
    蛋卷从闻奚背后钻出头:“没听说过这种事呀。”
    久柏摇头,神色悲哀:“那下面是一座很古老的鲸落之地,只有在接近死亡时它们才会来。但大概半年前开始,它们有意识地做出异常举动。”
    海浪传递着巨鲸的悲鸣,直到无边无际的天地尽头。
    闻奚凝视着那最后的一幕,指节攥得发白,呼吸极为缓慢。他心中仿佛压着一块巨石,难以释怀。
    崖壁顶部是一个月牙形的石洞,在连续数次的撞击后仍旧纹丝不动。
    “那里是神庙,”久柏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森流城是为了供奉月海之神才存在的,崖下潮汐是海神聆听祷告的声音。海神没有保佑我们,也没有保佑它们。”
    漆黑幽寂的海面在缓慢上升,很快来到平台边缘。离开之前,久柏再次望向鲸鱼落下的那片海浪,三指并拢贴在胸前,像一个神圣的礼仪。
    从这处山崖开始,久柏带着闻奚一路穿行在森林中。大概半天的脚程后,他们来到了一处壮丽的大瀑布。白水垂流直下,成为数支溪流的的源泉。
    从山洞穿过瀑布,森流城就藏匿在流水的声音之后。无数溪涧从这里向远方蔓延,将森林切割成高高低低的碎片。平矮的房屋散布其间,灯笼照亮了挂在每家每户房顶的风铃。每当风起时,那些串在一根细线上的风铃像蝴蝶似的旋转。
    “嘘,小声点。”久柏朝闻奚招手,让久杉先从窗户爬进屋。
    一个泼辣的声音从天而降:“久柏,你小子给我出来!”
    久柏吓得哆嗦,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里躲。一只布满老茧的手狠狠揪住他的耳朵,锅铲也没闲着,径直撞上他的屁.股。
    “让你到处瞎跑!还敢带着久杉?!说,你是不是又去山上了!”
    “婶婶我错了,我哪儿都没去,就是在旁边逛了一下——”
    柳宋一眼戳穿,厉声道:“旁边?那你的伤怎么回事,还拿着弓箭?这个陌生人又是谁?”
    “婶婶,他就是个路过的异乡人。我、我们进去说。”久柏瞟一眼不远处看热闹的人们,忍不住哀求道。
    柳宋的锅铲指着闻奚,刚要诘问,却听见一声悠长的钟鸣。她也来不及说,赶忙将两人全都推进屋子,然后锁好门窗,吹灭蜡烛。
    很快,屋内屋外一片静谧。只有接连不断的风铃掀起回音。
    闻奚站在窗边,嗅到越来越浓的腥臭味。那股恶心的气味随着风铃声逐渐靠近。
    透过纸糊的窗缝,他看见一只庞大的虫类污染物拖着锋利的长尾在石阶上缓慢蠕动。所经之处,密密麻麻的触角会留下深色的印迹。
    它身后是一大群同类。
    第066章 第七夜 02
    诡异的低鸣随着风铃声由远及近,刮蹭着每一个人的脊骨和头皮。仿佛深渊降临,无处躲避,只能在恐惧之中接受这一切。
    屋内静悄悄的,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柳宋抓着久柏的肩,余光注意到那个异乡人。他是那种难以忽视的家伙,尤其是在这样的场面仍然保持着一股不动声色的平静。
    她一开始以为他是装的。毕竟这样的状况再来多少次她都会克制不住地害怕、恶心。
    但就连一根细长的触手从窗缝钻入,黑绿的黏液滴落在那个异乡人的眼前时,他仍然无动于衷,甚至还低头主动观察起那根触手和遍布的浮刺吸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