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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 她是黑夜,他却连灯火也作不了

      积了一整日的疲惫回到家,蓝湘直倒在床上,觉得再也没有什么事比睡觉重要时,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她恍惚的走到背包旁拿出手机又回到床上趴着,翻了一圈侧躺在枕头上,一边打哈欠一边点开看,只见instagram跳出一则限动回覆,来自「程木雨」。
    这三个字立刻赶跑了脑中一半的睡虫,她瞬间清醒一半,坐起身子半靠着床头柜,点开来看,上面写道:『今天去看电影?』
    她踌躇着,不知该回些什么,又或者她该不该问他今天instagram上的照片?可问了程木雨会不会觉得她太幼稚,不过是张照片而已。
    『恩。』想了这么多,她还是很幼稚的跟他生气,只回了一个字敷衍。
    『明天开始,晚上要不要帮你复习?』
    『晚上遛狗,复什么习。』
    『今天遛狗吗?』
    蓝湘一震,惊觉的看向手机左上方。
    已经七点半了!她完全忘了遛狗的事!
    『我现在下去!』
    她在讯息里扔下一句就换上运动衣衝出门。
    来到公寓外,她捂着胸口,怀着歉意上前:「刚才和同学去看电影、逛商场,一时忘了??忘了时间,遛狗的事,我很抱歉,你——」
    话未说完,脚上多了一股重量,她目光看去平日被她牵着的小狗,姿势诡异的在她鞋头上??大号?!
    「哇啊啊啊——」蓝湘激动的抽脚,委屈的看着程木雨讨卫生纸。
    程木雨默默的从口袋摸出两张,脸上颇有几分看了一齣好戏的坏笑。
    「牠这是不满。」程木雨替小狗捡排泄物时嘴角继续噙着笑。
    蓝湘瞇眼,目光定定地瞧着笑声不断的人,耳朵微微发烫,「牠不满,你笑什么?」
    程木雨尝试憋了几秒的气,可实在是止不住发笑,只能任由笑声恣意从喉间窜出。
    「莫名其妙??」蓝湘嘀咕的坐在程木雨身旁,弯腰抱起小狗开始自言自语。
    程木雨始终弯着唇,告诉自己:就是个小女孩,别掛心上了。
    他这么说服自己,但心里总有个声音特别响亮,想躲也躲不了。
    他偏头,向她轻轻一笑,却没被她发觉。
    在他印象里,从第一次和她在公寓外谈话时,他就觉得她很怪,怪的令人困惑,怪的令人发笑,怪的令人心生怜悯。
    可怪又怎样?长得畸形的萝卜不代表就不能食用,揉烂的纸张还是能够书写。
    再后来深交,蓝湘会在他面前把所有懒惰、自卑和糟糕的一面展现给他,可即使如此,他依然渐渐的为她把目光延长了,想起来也是好笑。
    也许不会有人相信,对他来说,她是黑夜中唯舞的光辉。
    她是黑夜,却是盛满星辰的黑夜,纵然静謐,却也让他想化作一盏灯火,将自己永远放置于此。
    只是,如今的他,连灯火也作不了。
    就在这时,他听见一阵碎唸声越来越大,转首望去,只见蓝湘蹲在地上和懒懒散散的小狗说起教来。
    「你在我脚上大便,还不看我?又再装可爱,狗不是只要装可爱就行。」
    他掩嘴偷笑着,随后学她蹲在地上,直勾勾看她,把问题抛还给她:「你觉得我笑什么?」
    「不就笑我?」蓝湘倒映着程木雨脸庞的眸中正冒着火星,彷彿要将眼前的人燃烧到一抹不剩。
    这反应惹得程木雨大笑,抹着眼角渗出的泪说:「不就是在鞋子上上厕所,又不是拉肚子的那种,这么生气干嘛?」
    蓝湘抿着唇越发不高兴,瞳中的火焰燃得更旺了。
    她介意的是被他笑这件事,不是小狗大号的事,这人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
    面对程木雨的嘻皮笑脸,她悻悻的看他的笑容时又想起那张和女学生的照片。她顿时敛起容变得淡然,起身坐回水池边的椅子上:「对了,你??你们今天毕业典礼做了什么?」
    明明想说「你做了什么」,却硬是改成了「你们做了什么」。
    不想被发现,她的心意,或者说是,不能。
    闻言,程木雨微顿,语气有些不解:「不就是颁奖、拍照、发毕业证书,还有??听校长、家长会长、议员讲一堆废话。」
    蓝湘微愣,下一秒訕訕地笑了:「原来连老师也觉得他们都说废话,还都念稿,超敷衍。」
    程木雨微笑,不疾不徐的说:「学生时期也经歷过,大家都懂。」
    刚好讲到彼此心照不宣都能理解的事,蓝湘顺势而问:「老师学生时期有什么特殊的事吗?」
    程木雨寻思一会,不太明白她想问什么,歪头问她:「例如什么?」
    蓝湘一下看天空又看地上,一下看左边又看右边,然后再故作一点都不好奇地说:「例如??学业啊、社团啊、爱情啊,这三样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
    话落,程木雨不作声了。
    蓝湘以为自己说的不太清楚,怕程木雨待会答非所问,又补充道:「或、或是大学时有没有去夜店、去跑山和??谈恋爱?」
    程木雨的目光从天空转向她,在她脸上微微停留了片刻,笑着问:「还没考上大学就在幻想大学生活?」
    蓝湘尷尬笑了笑,「就??就不都说幻想和现实时有八九落差很大,我怕上了大学失望嘛,做个心理准备。」
    「会让你失望,也会很不一样。」
    蓝湘惊呼:「哇??押韵喔。」
    程木雨扶额嗤笑一声,挑了一下眉,转而问道:「想好怎么应付阿姨了吗?」
    「你是指志愿的事?」
    程木雨点头,「还是决定听阿姨的吗?」
    蓝湘沉默良久,自嘲说道:「大概吧,嘴上说让她别管我,但我姐说的也没错,她确实也养了我,我能怎样?」
    亲情永远是最深的枷锁。
    程木雨不语,不动声色的盯着地上。
    「若是要说服自己选择我妈想要的决定,我有好多理由,可要说服我选择自己想要的,就好像要背离全世界一样。」说着,蓝湘从口袋拿出橡皮筋将头发扎起,「大概跟我胆小又不喜欢担责任有关吧。」
    程木雨心念一动,转过头看她,不知何时已经把头发绑起来,几撮碎发还落在鬓角没勾至耳后。
    蓝湘没注意到程木雨的目光,只是闔上眼吸着闷热的空气,弯唇苦笑了一下,「有时候,没有能够拼命去追逐的东西时,就会突然觉得,活着是很没有意义的一件事。」
    说着说着,蓝湘缓慢地睁开眼,眸子内无波无澜,眉宇间似是缠绕几分无奈与无力感。
    程木雨的视线凝滞在蓝湘的侧脸上,轻笑:「你倒是自我认知明确。」
    蓝湘微微侧目看见程木雨嘴角上扬,忽然觉得有些丢脸,但还是佯装淡定的问:「你是指我对自己又胆小又不喜欢担责任这件事吗?」
    「但也不需要这么明确。」
    蓝湘顿了一下,眸子微微一眨,内心有些困囧。
    发现她听不明白,程木雨解释:「你不需要把自己说的这么糟糕,胆小没什么,那只会让你比较保守。不喜欢担责任慢慢学习就好,没有人说你一定要在十八岁当下学会所有大人会的事务。」
    蓝湘愣然注视着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脑子却还没梳理清楚,只能又闭上,诚实地垂下眸,眼眶已经红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