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 人间烟火
仅仅两天,发生了太多事。
蓝湘一整日不停想起早上连子安隐晦的告白,到了最终,他们谁也没说出那句庸俗「我喜欢你」和「可是我不喜欢你」。
她将朋友依序送离开后就回到房中歇下,再醒来时已是晚上九点,她从床沿摸过手机,开啟时跳出的讯息分别有两,一个是程木雨,一个是五人小群。
程木雨的信息再最上方,只有一则,上面写:『今天也不遛狗吗?牠们俩很想你。』
蓝湘突然觉得自己很糟糕,算不清这是第几次放程木雨一人遛狗,当初要遛狗的人是她,要求不能把狗送人的也是她,如今和狗培养出感情又把狗拋弃的也是她。
狗做错了什么?
没有。
也许,错的是她的心。
她叹息着翻身下床,万万没想过自己有生之年会被狗情感勒索。
不过那两个小傢伙还算讨喜又满可爱的,她也算被情勒的心甘情愿。
如今已经九点,肯定没办法遛狗了。她直接去往二楼,熟里熟路的走至程木雨家按门铃。
不过一分鐘就有人来应门,见到她时,程木雨的神色略显讶异。
「抱歉。」她诚挚地说。
程木雨莞尔地笑了起来,侧过身让出一条路问她:「要进来吗?」
「我??我来看狗的。」蓝湘垂头,目光很刻意的躲开他的笑容,指着脚边自看到她就开始朝她奔跳绕圈的两隻小傢伙,眼神立刻软下,不自觉的蹲下将两隻狗的全身上下都摸了一遍,其中一隻最常给她牵遛的还翻肚讨摸。只是没想到,她心觉差不多想起身时,收回手的当下就被狗眼瞪了一下,她无奈之下只好将其抱在怀里继续抚摸。
程木雨怕另一隻吃醋,便将另一隻抱在怀中,两隻便开始狗仗人势的吵架。
「他们平常在家都这样吗?」蓝湘失笑,好奇的一边问一边跟着程木雨来到阳台,见他用单手在收被子,她上前辅助,忽然想起《蜡笔小新》中小新的一句台词。
「如果有来生,我要当条被子,不是躺在床上就是在晒太阳。」
以往上学,每天早上总会贪恋床被的柔软,也曾让她数度想成为棉被。
成为棉被多好,没有烦恼,每天只需要担心今天会不会下雨没办法晒太阳,没办法将身上积累了一晚的蟎虫杀光。
简单的烦恼,简单的活着。
「夏天晒完的被子都有一种味道。」她很喜欢。
「太阳味,我很喜欢。」程木雨说。
蓝湘突然想起以前自己有些好笑的行为,分享欲瞬间上来:「我每次都为了想让自己的校服充满太阳味都刻意不收衣服,然后就会被我妈骂。」
程木雨忽然笑出声,「你是不是很常被阿姨骂?」
提到被黎一芬骂这件事,蓝湘就有堆积如山的事可以说。
「我妈吧,爱唸又对我严格、又特别宠我妹、对我姐特别宽容、爱拿我和别人比较、整天在我耳边提医学系,还特别注重成绩,可是我能怎么办呢?」说着,蓝湘把身子倾靠在栏杆,眉目抬着瞧着天空的北斗七星,眼里满是无奈,想起翁慈单之前说过的话时,又不禁幽然一叹,「??她就是我妈啊。」
程木雨发觉蓝湘此刻不仅声音平静,连眸中也如一汪静湖,毫无起伏,他这才发觉眼前的女孩似乎和一开始见面相比之下改变了许多。
没有平日里的自怨自艾,似乎是变成熟了,又或是在向所处的环境慢慢妥协了,他不太确定。
他望着对面公寓大楼寥寥灯火,渐渐地若有所思起来。
「我觉得吧,我再见我妈也没多久了,还是不要一直跟她吵了。」
闻言,程木雨心头微颤,嘴角凝住,不解地看向她:「什么意思?为什么说??」
蓝湘意识到自己讲不清楚会让人误会了,赶忙摆手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啦,我是说,我之后打算去外县市读书,可能去个南部,或是中部,北部住久了也嚮往南部不方便的生活,或是去山上读书,靠海也行,想去那种人烟少的地方活一遍,这应该算是我幻想的大学生活。」
虽然知道有天可能会失望,但还是忍不住抱有幻想。
程木雨花了片刻才咀嚼完这些话语,轻声说道:「挺好的,恭喜。」
蓝湘噗哧一笑,「老师,我都还没填志愿你恭喜什么,到时候我的成绩出来不理想的话可能只能在附近读书了,到时我要死皮赖脸的继续赖在家,少贷一个租屋贷款。」
蓝湘说这些话时就像是在开玩笑,但也只有程木雨会听的如此认真,心还泛起酸涩。
蓝湘见他不说话,又自顾自的说:「老师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时,用雨伞溅了你一整摊水吗?当时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学生怪怪的,好端端的下雨天转什么伞?」
「确实,一开始是。」程木雨眼睛略微弯起,面对远处的建筑物,漆黑深邃的眼眸被月光和华灯照的闪烁,「但后来想起来觉得很好笑,好像??一辈子也忘不了。」
蓝湘看着他的侧脸,不自觉出了神。
不想承认,可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
她仔细一想,明明两人间没发生过什么大起大落的事,但她却对这段时日平凡的相遇和相处记忆爱不释手。
好像一辈子也忘不了,她也是呢。
或许,就算她逃得再远,可终究无法避免去经歷一场人间烟火。
他们待在阳台聊了很久,若有似无的并肩同看夜空与月亮。
蓝湘回到家时已经十一点多,她都不敢相信自己大晚上待在一个成年男子家的勇气是谁给的。
她悄悄推开房门,在黑暗中摸索灯座。
还未触到目标,在寂静中震动的手机和暗夜中刺眼的白光让她下意识地停下动作。
拿起一看,是程木雨发来的讯息。
短短二字。
——晚安。
这两个字像是在山洞呼喊叫嚣,在她生命里盪起了回音,以至于之后的好些日子,她都频繁想起那晚的事,两人怀中各抱一隻狗仰望着同一片天空,就好像他们的距离与他们和宇宙的距离相比之下根本不值一提。
其实他们也曾靠的很近。
她是这么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