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停云
他们到仓米刚好是中午一点,一路上都是山,到了仓米,车不能直接开到他们的住处,他们把车停在村口的停车场,拉着行李步行到工作室,小茗要出来接他们,天气太热,宇曦让她待在工作室等他们,他还记得去插花工作室怎么走。他和尤黎一人拉一个行李箱在烈日下的乡间小路上走走停停缓慢前行,行李箱的轮子碾着粗糲的沙子嚓嚓响。他们顺着小路走进山上的树林里,凉快了一些。尤黎停下来,深吸一口气。
「这里的空气太清新了,蝉鸣声也好好听。」
宇曦这才发现蝉鸣声的存在,也许是入夏后他每天在工作室听习惯了,来了这里后他都没察觉到蝉鸣声。他仔细一听,蝉鸣清脆悦耳,盛夏是属于它们的。山上的树比他上次来高了一些,茂密了一些,几棵槐树上的花争相开放几乎挡住了一整个山坡的柏树。
休息了一下后,他们继续往前,路过一座石砌的短桥,青苔点点的古桥下流水潺潺。上次来的时候,源起本然工作室的主理人严慧老师说这座石桥是明清时期的古桥,是当时逃难到这里在这里定居生活的人搭建的。
尤黎又停了下来,坐在桥上石头砌的低矮的护墙上。
「这里好多树,而且都很高,坐在这都不觉得热了。」
「是,我上次来的时候,这桥下没有水,树也没这么茂盛。」宇曦在桥的另一边护墙边上坐下。
尤黎今天穿着一件浅棕色针织背心搭配有点发白的米色长裙,手上拎着草编的手提包,头上墨绿色的发带垂到颈后,阳光晒在她白皙的皮肤上,青山之中,她是这炎炎夏日的一抹清凉。她抬头望着山上的树,陶醉在山林的清新气息中。宇曦也陶醉其中,他陶醉的是尤黎在身边的时刻,每每这种时候,他都会想时间为什么不能停止,哪怕只有他一个人的时间停止也可以。
如果不是怕小茗等太久,他们想在桥上多坐一会儿。他们拉着行李过了桥,过了桥后瞬间觉得清凉很多,这边的树更密更杂,路两边铺满了香雪球,白色花丛顺着小路蜿蜒曲折匍匐向林间深处。
过了这片树林,路两边立起灰色的木栅栏,木栅栏是用枯木随意搭架起来的,栅栏一边是丛丛的柳叶白菀,另一边是大片的蓝羊茅和粉黛毛子草,它们像是夏季暮云从天边掉到地上,扎根,生长出的一片如烟如雾的云霞。
栅栏边上立着一块用枯木合订的路牌,上面用白色的顏料写着「源起本然」,几个字四四方方像印刷上去的。他们按路牌指示的方向走,路变成了石头路,石块是磨平了的,但是石块与石块之间有小小的缝隙,他们只好提起行李箱,好在他们带的只是换洗衣服,行李箱不是很重。
「你们好。」小茗远远的跑过来要帮尤黎拿行李,「我帮你提吧。」
「不用,谢谢。不重,我自己可以的。」尤黎很礼貌的表示自己可以提。
「我上次来的时候路边没有栅栏也没有路牌,你们把这里打理得很舒服。只是这石头路,是真的不想让人来啊。哈哈。」
「哈哈,来我们这带行李箱的人也不多啊,一般学员都是只带换洗衣物,用我们工作室分发的帆布包装着就来了。辛苦你们了,这么热的天,走这么远的路。」
「这一路上来树很多,再加上山风吹一吹,也没那么热。就是这路拉行李有点费劲。」
「哈哈,当时我们也纠结着要不要把进来的这条路修成平整的水泥路,但是后面想,这边几乎不对外开放,可能一年也不会来几个游客,最后我们决定前面的路保持山里原来的样子,工作室这里用石头铺路。如果有学员要过来,我们都提前提醒他们行李尽量精简。」
插花工作室门口搭着露营用的天幕,天幕下放着几张户外桌椅,地上铺着深灰色石子,门口左右两侧各种着一颗梧桐树和银杏树,两棵树粗壮有力地向上延伸,两棵树的树冠刚好遮挡了一些阳光,宇曦他们在天幕下却不觉得热了。
「严慧老师在吗?我们过去打声招呼。」
主理人严慧老师,原来是学茶艺的,在茶学院学习茶叶工艺的时候接触到插花技艺便喜欢上了插花,从茶学院出来后就自己开了这家插花工作室,她和宇曦是在一个茶艺博览会上认识的,她开工作室的时候委託宇曦帮她採购花瓶和傢具。宇曦才得已知道了仓米这个地方。
「严老师,这时候在给学员讲课。我先带你们去住处,你们休息一下,等一下下课了,再过来。」
「好吧。」
小茗带着宇曦和尤黎沿着石路绕过工作室。
「这是莫奈的花园!」尤黎脱口惊叹。
一大片的白花打底,其中点缀着不同顏色的花草,满眼的花草中,宇曦只认得鼠尾草、青葙、虞美人。不同顏色的同种花和同种顏色的不同花像是用画笔懟到白色画布的顏料,层层叠叠,中间的一些杂草并没有被除去,它们和那些花一起肆意生长。烈日变成了它们的聚光灯,它们在聚光灯下随着微风摆动轻舞。
「这个花园像极了莫奈笔下的花园。」
尤黎再一次赞叹,看得出来她很喜欢这个花园。她停住脚步,轻轻地俯下身,用手轻轻触摸了一下花丛,她蹲下来凑近一朵絳紫色的虞美人,她平时很少化妆,皮肤是自然的白中透着淡淡的粉,和花在一起更加清透明媚。
「好多来过的学员都这么说,我们没有做什么特别的打理,种下花,我们只偶尔修剪一下叶子,尽量让它们肆意生长开放,严老师说让它们像在自然中一样自在一些。」
「这里在你们的打理下变得更好了,我上次来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多的花,这里还是一片杂草。」
「你们这个时候来最好了,很多花都开了。而且一点都不热。」
小花园后边是插花工作室的客房,两层的白色建筑中间一个拱门,过了拱门视野开阔,一片青嫩的麦田映入眼帘。
「这片麦田还在。」宇曦看着刚种下的小麦,长势非常好,不觉心情舒畅。
「是,这片麦田即可以做为景观又能做为我们的粮仓,一举两得。」
「太好了,等收麦子的时候我们再来,帮你们收麦子。」宇曦看着尤黎放眼望着麦田的神情轻松,怡然一笑。
「那最好了,每次收成的时候都找不到人帮忙呢。」听不出小茗是真的希望有人来帮忙收麦子,还是只是客套。
「绘画工作室就在那。」小茗指着远处在麦田中间的几落房子,几落房子在麦田中被阳光晒得发白。
宇曦和尤黎放下了行李箱,麦田中间的小路有些石子,行李箱的轮子偶尔碾压到小石子「咔嚓咔嚓」地响,尤黎为了不压到小石子,她看到有小石子就稍微绕开一下,她优雅地三步一躲像在跳华尔滋。
到了绘画工作室,小茗先进去看看工作室主理人有没有下课。宇曦和尤黎站门前等着,门前铺着灰白色石子,边上用几块石头搭了一个四方形的烧烤炉,上面放着一块铁盘,烧烤炉边上放着几个木墩,一把沾着砂土的铁锹靠在墙上,近看房子的墙是白色泛着灰,墙上有点斑驳的墨绿色木质窗户向外开着,窗户边上种着一颗杏树。
「童老师还在上课,我先带你们去房间休息吧。」
「入住手续可以先入住再办理吗?」
「可以的,我跟童老师说过了,等他上完课再帮你们办理。」
「好的,谢谢你,你对这里挺熟。」
「是啊,童老师一个人打理工作室,有时候他忙不过来,我和严老师会来帮忙。」
小茗带着他们绕过窗户边的树,到了屋子的侧门,从侧门进去穿过一个客厅,进到一个四方形的院子,院子中间种着一棵樟树和一棵乌柏,地上铺着白色石子,他们沿着屋檐走到中间的房间旁边的楼梯,上了二楼,二楼只有中间一个房间,房间门就在楼梯边上,顺着楼梯可以上到他们房间的屋顶,旁边两个房间的屋顶上晒着花生。
「这间就是你们的房间了,楼下三间房间住着学员,这会儿在上课。你们可以在房间休息一下也可以去前面的客厅休息。我就不进去了,严老师也快下课了,我得回去帮忙收拾。」
「谢谢你。跟严老师说一声,晚一点我们过去花室。」
「好。那我先回去了,晚上到花室吃饭吧,严老师交代了要请您过去吃饭。」
「这……我们就不过去吃饭了。」宇曦转头问尤黎,「我们晚上过去喝酒吧?」
「好。」尤黎微笑着答应。
「那我们就晚上过去喝酒就行了。」
「那好,我回去跟严老师说一下。」
「好,谢谢。」
「不会,那我先回去了,晚上见!」
「晚上见!」
小茗微笑着跟他们挥手,下了楼回花室了。
宇曦和尤黎站在房间门口微笑着目送她。
一进房间,「嚯」的一下,一股清凉的风迎面吹来。
「好凉快。」宇曦和尤黎不约而同的脱口而出。
「一定是工作室主理人提前打开了空调。」
「好周到。」
房间差不多四、五十平,门旁边是一个大大的封闭的落地窗,在房间里可以看见院子里的两棵树,门对面的墙上有两个正方形的窗户,窗户外是麦田。坐在床上就可以看到院子里的两棵树的树冠。
他们收拾好行李后,下楼到前面客厅。整个客厅是一个开放的空间,客厅一面墙掛着两幅将近两米的抽象画,客厅中间是一张长方形的原木餐桌,桌子上摆着咖啡机和倒扣的几个空杯子,餐桌正对着的是放空的没有砌高墙,用土砌成半米高的阶梯式的墙,即可当沙发也可当围墙。
坐在土砌的沙发上就能看到屋外辽阔风景,自然的风景像一幅展开的画卷,辽阔的麦田,远处种着一棵樟树和一棵樱树,两棵树的树冠紧挨着,翠绿色的樟树和粉得发白的樱花迎风摇曳,它们看似相依相偎,但树冠末端的树枝却是极力地各自往不同方向向上伸展。再远处是两座山,两座山前后错落着,在阳光下顏色一深一浅,更远处山峦叠起,烟波浩渺。
「到了外面才感觉到外面好热,来的路上都没感觉到,从空调房里出来温差一下子就感觉出来了。」
「刚从空调房里出来,吹着热风,也蛮舒服的。」
得益于开放的空间,自然的风带着夏天的热气吹透整个客厅,热而不躁。尤黎想喝咖啡,宇曦本打算用餐桌上的杯子盛,但不知道这些杯子是不是有人专用的,他回房间,从房间里拿了杯子,给自己和尤黎的杯子倒了半杯咖啡,咖啡浓郁的香味瞬间充盈整个客厅。
他们坐在餐桌喝着咖啡望着远处,他们不说话静静地互相陪伴,望着同一座山,看着同一棵树,吹着同样温度的风,宇曦喜欢这样的时刻。
坐了一会儿,尤黎站起来走到那两幅画前看了一会儿又坐下。
「两幅画都是用姜黄色和褐色的顏料画的,很抽象,看起来是两个人的背影,像是两个分开背对离去的背影,看着有点伤感。」
宇曦听尤黎这么说,他站起身走到两幅画的中间,他对画不是很瞭解,只觉得两幅画的线条简单抽象,顏色和整个客厅的环境很协调,仔细看像是两个人的背影,看着有点疲惫和落寞,但他不想她沉浸在伤感之中。
「是,但也有可能他们是并肩同行。」
宇曦坐下来喝了一口咖啡,看了一下尤黎的神情似乎没有在纠结画中的意境。
「也许吧,不过坐在这里就能看见户外,感觉很舒心。」
他们静静地坐在客厅,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的樟树和樱花树在麦田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这时一个人走了进来,他身上穿着蹭满顏料的围裙,戴着一个黑框眼镜,四十岁左右,剪着板寸头,整个人看起来阳光清爽。宇曦和尤黎看有人进来两个人都站了起来。
「你们好,我是画室主理人童樺,是宇先生和尤女士吧?」童樺说话不紧不慢很儒雅。
「您好!童老师,小茗带我们先入住了,入住手续还没办理。」
「是是,她有跟我说了,你们跟我去前屋办理一下手续吧。」
他们随着童老师去前屋办理手续,手续办好后童老师回画室继续上课。
办好手续,宇曦和尤黎出门站在门口,这时太阳已西斜,但阳光依然强烈,树上的蝉鸣声略微低沉,比起来的路边上树林里热烈熙攘的蝉鸣,此时的蝉鸣零落了许多。尤黎走到烧烤炉旁,坐在木墩上,轻轻拿起烧烤的铁板仔细看了一下。
「这个铁盘被养得很好,可见童老师他们经常在这烧烤。」宇曦坐到尤黎旁边的木墩上,木墩被太阳晒得微微发烫。
「这种铁盘烤炙的肉一定很好吃。」尤黎吞了一下口水。
「那晚一点我问问童老师,可以的话明晚我们在这吃烧烤吧。」
「明晚……好吧,为了烧烤我可以破例吃一下晚餐。」尤黎莞尔一笑低着头。
宇曦喜欢尤黎偶尔地放纵一下。
宇曦提议回房间洗澡,洗完澡再去严老师那喝酒。本来他们想要一起洗的,但房间的浴室有点小,便作罢。尤黎让宇曦先洗,她想到旁边的屋顶上坐坐。宇曦洗完澡出来,尤黎还在外面,他走出房间看到尤黎在收屋顶上的花生。
「刚刚童老师趁着学员作画的时候,他回来收花生,我让他回去上课,我帮他收。」
宇曦蹲下帮忙收花生,屋顶上还带着热气,花生稍微有点烫手。
「你刚洗完澡就别动了,等下又出一身汗。」
「不会,我就收眼前这一点就行。」
尤黎没再说什么。
「被阳光暴晒后的花生好香,有花生的坚果味,也有阳光的味道。」尤黎捧起花生差点就把脸埋进花生里了,宇曦也捧起一捧花生闻了一下。
「外壳酥酥脆脆的。」宇曦剥了一个两仁的,一颗给尤黎,一颗自己吃。
「还有点生涩。」
宇曦并不是想吃花生,他只是想要听一下酥脆的外壳被拨开时清脆的声音。
「看着不多,收起来有一麻袋。」
花生收完,尤黎轻轻地拍拍手,回房间洗澡了。
宇曦站在屋顶上望着远处麦田尽头的山,山上裸露的石头被夕阳晒得通红,山脚下似乎有几落被树林环绕的奶白色房子,房子的屋顶反射着夕阳的光,莹莹闪闪,他想明天下午可以去那些山上走走。想到可以和尤黎在这里待一周,他便觉得整个人松弛下来。
尤黎洗完澡的时候已近黄昏,她看宇曦还在屋顶上也出来,坐在屋顶的墙沿上,这时的风没那么烫了。宇曦坐在尤黎旁边,拦着她的肩,她刚洗完澡皮肤润润滑滑的,她穿着一件浅青蓝色吊带背心搭配深蓝色和深红色细斜条纹相间的半身长裙,轻风吹着她的头发,几缕发丝被风吹着落在宇曦的肩上。如果不是说好了要去严老师那里喝酒,宇曦真想现在就回房间和尤黎共度良宵。
太阳很快从他们来的那座山的山顶隐入山后,余暉映照出晚霞,被映得通红的云团在慢慢地聚集连成多彩的云带。一直望着天空,才能发现天空的顏色变幻得很快,很快夜幕降临。
「天空的变幻,这就是时间的样子。」宇曦望着天空感叹。
「月亮出来了,在这样空旷的地方看着晚霞和月亮,心自然而然地静了很多。」
「能和你在一起看着晚霞什么都不做,就很开心。」宇曦望着悬在天空中皎洁的下弦月和晚霞相互照映。
「我也是。」
尤黎的头靠在宇曦的肩上,宇曦亲吻了一下她的头发,她的头发散发着淡淡的梔子花香。
「梔子花香真好闻。」
「嗯,我也喜欢这个味道,这里的沐浴露和洗发水都是梔子花香味的,连房间里的香薰也是。」
「而且好像是专门定制的。」
「嗯,梔子花香很好闻,我就没另外擦香水了,不想盖过清淡的花香。」
宇曦头靠在尤黎的肩上,脸埋入她的颈侧,贪心地闻着她身上的梔子花香。宇曦想如果再不做点其他的什么事情,他会立刻抱起尤黎进屋。
「我们去严老师那里吧,早点去早点回来吧。」
从绘画工作室到插花工作室的路上只有一盏路灯,但路上却不黑,月亮的光弥补了微弱的灯光。麦田里草丛中,夏夜的虫节奏缓慢地发着声响,声音细弱存在感却很强。路上只有宇曦和尤黎,尤黎借着月光小心翼翼地躲开路上的小石子,她拉着宇曦的手,宇曦跟着她小心翼翼地走着。
「为什么要躲着这些小石子。」
「有点硌脚。」
「哈哈,把他们踢开就是了。」
「踢开会扬起沙尘,还是尽量不要让沙尘落到边上的草和麦子上吧。」
「落在它们的叶子上也没事的,下雨的时候自然就衝刷乾净了。」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它们被沙尘覆盖着不知道要等多久才会下一场雨,应该会很难受吧。」
「好吧。」尤黎有时候在意的事情总是带着点呆气,宇曦特别珍爱她的这种呆气。
两个人在月光下绕着石子,偶尔没看清楚,不小心踩到了石子硌到脚,还觉得很好玩。
快到插花工作室的时候,路上铺了石块,路过花园的时候他们又停下来借着月光和从屋里透出来的光看了一会儿花,静謐的花园暗香浮动在月光和灯光下显得格外温馨。
他们进门时刚好碰到小茗要出来。
「太巧了,严老师刚让我去画室找你们,你们就过来了。」
「我们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先过来了。」
「你们先进去,我去叫上童老师。」小茗边说着边往外走,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回头向宇曦和尤黎询问道,「叫上童老师,可以吗?你们介意不?如果介意的话我就不过去了,正好也没事先跟他说。」
宇曦知道尤黎是比较随和的,但他还是转身看了下尤黎,尤黎摇了摇头说:「不介意。」
「不介意。」
「那太好了,你们先进去吧,严老师已经准备好了。」小茗说着就出去了。
他们穿过一个前厅,前厅中间放着一张长方形桌子,桌子上放着些枯树枝和乾花,靠墙四周放着架子,架子上掛满了乾花和乾树杈,倒掛着的薰衣草、黄金球和千日红几近乾瘪的花朵却保持住了鲜活的状态。白天在花园并没有看到薰衣草,可能他们还有其他的花园。
过了前厅,进了里屋。严慧在餐桌边忙着。宇曦看着屋里的物件,大部分都是他帮忙採购的。严慧看到他们进来,赶忙拉他们到餐桌上坐下,宇曦为严慧和尤黎介绍着对方。
「宇先生,真是好久不见了。」
「是,得有一两年了吧。」
「差不多。」
「你这边打理得很舒服,来的人不少吧?本来要订你这里的房间,可全满了。」
「实在不好意思,我这边的客房也只有六间,最近又是培训的旺季。好在,童老师那边有人退房。」
「是,我们运气好。」
「跟这里有缘份。」
「是,我们很喜欢这里。」
「喜欢就好,我今天准备的是黄酒,冰镇过的,还有西瓜和一些坚果,你们不要客气。」
「这套杯子还在用呢?」宇曦拿起桌上復古陶瓷小酒杯。
「是啊,这套杯子即可以当茶杯也可以当酒杯,很实用。你的眼光真是独到。」
「谢谢你,可惜没帮你朋友买到。」
「是啊,太可惜了那家工作室就关闭不开了吗?我本来还想再订一套的。」
「说是不开了,那位师傅年纪大了,老伴还生病了。」
「那这手艺不是失传了吗?」
「应该是吧。」
「太可惜了,还有那对仿鯢鱼纹彩陶瓶,我上课给学员介绍瓶子的时候不小心摔坏了一个,还想着再定制一个呢。」
「回头我再去找找看有没有陶瓷工作室可以定制。」
「要是能找到那真是太好了,现在很多老手艺都失传了。」
「是啊,像插花也算是‘老手艺’了。」
「是呢,这也是我开工作室的原因之一,不过还好最近几年插花技艺也开始火热起来了。」
「得益于像你这样的专业人士的推广啊。」
「没有,没有,主要还是要有人愿意学才能传承下去。」
宇曦在和严慧说话的时候,一隻手拉着尤黎的手十指相扣,把她的手放在大腿上,这样尤黎在一旁听他们说话也不会那么无聊,尤黎听着他们说话另一隻手拿着酒杯仔细端详着。
严慧给他们斟着酒,招呼他们先喝。
「还是等童老师和小茗来了再一起喝吧。」
「没关係的,我们都是随和不拘礼的。」
但是宇曦和尤黎还是坚持要等童老师和小茗来了再喝,他们只吃着坚果等着。
「方便问一下,尤女士您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严老师,您叫我尤黎就行,我是橱窗设计师。」
「橱窗设计师,好像很少听到,是网店的橱窗设计师吗?」
「是实体店的,跟室内设计差不多。」
「实体店,现在也不多了,也算是小眾技艺啦。」
「是的,可能很快也会变成传统技艺了。」
「呵呵,其实你也可以开个工作室,培训推广一下。」
「有想过,但担心教不好。」
「开始了就会好的,事情做起来才知道并不难的。再说教学教学嘛,即是教也是学,在教的过程中也能学到很多的。这是我的亲身体验,在和学员沟通交流的时候我经常能想起一些忘记的知识点或者得到一些灵感,教与学转化的这个过程是很美妙的。」
「那回头我向您请教一下开工作室的一些事情。」
「好呀,对了,明天下午你可以过来一起上课。先以学员的角度感受一下上课的气氛。」
「可以吗?」尤黎稍微犹豫着,觉得不太好意思。
「当然啊。」
「可以吗?」尤黎拉了一下宇曦的手问他。
「当然可以啊。」宇曦原本打算明天下午去山里走走,但看到尤黎很想上插花课的样子,他不想让尤黎扫兴,再者山就在那里后天去也一样。
「你们有其他计划吗?后天也行,不过明天的课程更适合初学者。」
「没有,能蹭到你的课那真是太好了。」
「你可以不上课自己去走一走嘛。」
「我也来吧,我也想瞭解一下插花。」
「抱歉,我刚刚在收拾画室,来迟了。」童樺老师和小茗从外面进来。
「童老师听说晚上喝黄酒,收拾完东西就小跑着过来了。」
「哈哈,好些天没喝了,你也别急,我们等着你呢。」严慧把桌子上的酒杯都倒满了酒。
「不好意思,让你们等久了。」童樺双手合十一脸歉意。
「我不想等的,宇曦和尤黎他们俩坚持要等。」
「抱歉,抱歉,我自罚三杯。」童樺说着坐在了严慧身边。
「三杯少了吧?!」小茗也跟着坐到严慧身边。
「他巴不得多罚几杯呢。」
童樺不好意思地笑着。
「来,一起喝吧。我们也不用敬来敬去了,都随意一些。」
严慧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宇曦不想放开尤黎的手,他用左手端起酒杯也一饮而尽,喝得有点急,差点呛着。尤黎抽出和宇曦十指相扣的左手帮他拍了拍后背,拍了几下后,宇曦说没事,两个人的手又重新握在一起,宇曦握着她的手掌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说话喝酒的同时,时不时的下意识的轻轻揉捏着尤黎的手掌,尤黎的手掌虽然瘦但很软,揉起来很舒服,宇曦和尤黎牵手的时候经常会不自觉地就揉起她的手。
喝了几杯后,大家都放松下来,话题也聊开了。宇曦本想早点回住处的,但看尤黎和严慧他们聊得很投缘,他也不好走开。这是宇曦第一次看见尤黎和别人说话聊天的样子,她神情轻松,聊得开心的时候也只是轻声的笑着,她笑起来总是那么文雅,他不禁想她在工作的时候大概也是如此吧,她的真诚和温和让认识她的人都感到很舒服。
「设计橱窗也是需要考虑构图的,常常需要把橱窗想象成是相机的取景器,然后再脑补一些佈置。」
「那看来咱们都跟构图有关係,敬缘分。」严慧端起酒杯,其他人跟着她一起举杯,所有人都一饮而尽。
「哈哈,尤黎可以学插花和画画,这些东西是融会贯通的。」小茗脸颊通红但没醉。
「可以,明天来我画室报班学习吧。」童樺喝了不少,但面不改色。
「明天已经安排了在我这里上课了。」
「那就后天来吧,免费教学,包教包会。」童樺话还没说完,酒杯里的酒已经喝完,自己拿起酒壶又倒满。
「你让他们这七天都在这里学习吗?哈哈。」严慧说完,所有人都笑着。
「有一些我想要的造型摆件市面上没有,我就自己做。插花和画画对我的设计和製作肯定是都有帮助,不过这几天我还是专心的玩吧。」
他们的话题又开始围绕着几个人的职业聊开了,当在聊得火热的一群人中,宇曦反而不会说什么话,只是在一旁听着,边喝着酒,不知不觉地喝得有点多,站起来的时候身子摇晃了一下,尤黎倒是没喝多少,她扶住了宇曦。
严慧和小茗也有点醉了,只有童樺喝了很多人还是清醒的。他们送宇曦和尤黎到门口,童樺想要帮尤黎扶宇曦回画室,宇曦表示自己没事,尤黎也说不用。他们看宇曦和尤黎没什么事就又回去喝酒了。
宇曦拉着尤黎的手一晚上没松开,从屋里出来,夏夜清凉的山风一吹,他顿时觉得舒爽起来。下弦月已到山头,月光依然明亮,天上垂着几颗星星在远处点缀着无云的晴空,周围安静得只听得到几只夏虫在低语。
这里比南余舒服些,但夏天的暑气沉积到了地面,到了夜里还是带着白天的余温。清凉的山风吹在身上,穿着凉鞋脚趾头触碰到地面的温度,身上和脚上感受到的温度中和一起倒也舒爽。
「刚刚在屋里没觉得喝多少,出来风一吹才感觉到刚刚已经有点点醉了。」
尤黎一隻手捂着额头,一隻手拉着宇曦,两个人站在月光下互相看着微醺的对方,尤黎脸颊微红,眼神迷离,她意乱情迷的样子,宇曦忍不住捧起她的脸,深深地吻着她的唇。
月光下两人相拥在一起,影子在山路中被月光拉得细长更像是一个人的影子,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分开再次牵手,脚步踉踉蹌蹌地回到了住处,进了屋两个人横扑倒在床上,宇曦将尤黎压在身下,刚要伸手退去她的外衣。尤黎抓着他的手,她说一身酒气想要先去洗一下澡,宇曦提议一起洗,没等尤黎说话,他拉起尤黎到梳妆台前坐下,双手輓起她披在肩上的头发,她的头发柔顺细滑,他忍不住低头闻了一下又亲吻着她细长的颈部,跟着抬手拿起妆台上的橡皮筋帮她把头发盘了起来,盘好头发,他轻轻地褪去自己身上的衣服和她身上的衣服。
浴室空间不大,一个人在里头刚刚好,但两个人在里头就有点小,宇曦和尤黎几乎是贴着身子衝澡的。宇曦从沐浴露的瓶子里挤出梔子花香的沐浴露,在手心轻揉出泡沫,再把泡沫轻轻涂抹到尤黎的身上,从她的脖子开始到大腿根部,尤黎全身被白色的泡沫包裹着,她抱紧宇曦使他的身上也包裹着泡沫,宇曦也用手将她身上的泡沫往自己身上抹。
他低头看着尤黎两腿之间的奶白色泡沫如雨霽后停留在山峰上的云,那座山似乎刚刚苏醒,静静地等着探秘者的到来,而他就是那个探秘者,他想顺着山峰间那条若隐若现的小径去探寻深山中梦幻般的秘境。
他拿起花洒先为她衝去身上的泡沫,几滴水珠遗落在她饱满的双峰,他俯下身吮吸着将她胸脯上的水滴吸乾。两人身上的泡沫冲洗乾净后,两个人就像磁铁一样紧贴在一起,从浴室亲吻着直扑上床。宇曦没有在尤黎的唇上停留,他直接分开她的双腿,他想要亲吻在浴室就很想亲尝的朦胧,可她身子往上半挺起身抬起手将他的头轻轻地推开。
宇曦停顿了一下,他想也许她不喜欢这样的方式,他应该先徵得她的同意。宇曦有点失落但没有就此停住,而是更加用力地和她结合在一起,他想燃尽自己只为她能享受纵情的欢乐。他们可以尽情地融合然后精疲力竭地深深地睡去,因为第二天他们还会在一起,他们终于可以不用想着第二天要分开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