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白马王子与花季 (3)
然而,自从上次将发高烧的夏天朗接回家后,她又整整两个星期没见到他了──臭豆腐店、公园甚至是每条巷子她都找过,却连他的影子都没看到。
那天,她向夏天朗说着用交换日记来联络感情的好处,却在说到一半时发现他睡着了。她替他盖上毯子,在客厅陪他好一会儿,又怕他睡在沙发上隔天起床会腰酸背痛,正打算去和父母商量能不能将夏天朗带到客房时,便听见外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喊叫──
深夜一点,女人在街上狂奔,一间一间敲门、大喊着夏天朗的名字。诸多原本已经暗下的屋子因为她的声音点亮了灯,而罗巧筠和她的家人也马上衝出门外、安抚女人的情绪。
罗巧筠看过她,知道她是夏天朗的母亲,只是即使样貌与记忆中颇为相似,可气质却有着天壤之别。她记得国中在毕业典礼上,夏天朗的母亲看起来温柔婉约,漂亮得让她震慑,甚至告诉夏天朗想变成跟他母亲一样的女人。
她忘记夏天朗回覆自己什么了,但罗巧筠对他的母亲印象深刻。
「天朗、天朗在你们家里?把我儿子还来!快把我儿子还来!」
「天朗妈妈,别紧张,我们不是什么坏人,天朗和我家女儿巧筠是国中同学、感情也不错,我们是因为天朗发高烧了,所以让他到我们家休息。」
即使罗父好好解释,夏母也没有想听的意思,认为他们是诱拐自己儿子的坏人,与一名叫「夏计谆」的男人是一伙的。
「天朗刚吃退烧药不久,现在正睡着,烧也还没退,我觉得把需要好好休息的孩子叫起床不太好,还是我开车送你和天朗回家?」罗父想展现诚意,可夏母警戒心比谁都高,一口回绝。
「不需要!我自己带天朗回家就行了!」夏母说完话,便直闯进罗家,摸了摸夏天朗发烫的额头,嘴里念念有词,揹起比自己高大的夏天朗。
夏母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看起来在下一秒就会跌倒,可她还是尽量稳稳地挪动脚步,想快点带着夏天朗离开。
「天朗妈妈,真的不用客气,我可以送你们回家……」
夏母没有理会罗父的话,而罗巧筠心里虽然充满疑惑又担心,可还是从玄关衝回了屋内,将方才买的药品与笔记本放到塑胶袋中,用着飞快的速度衝出门,紧张兮兮地递给夏母。
「阿姨!这是我刚刚帮天朗买的药,里面还有一些维他命跟能量饮,在带他去医院看病之前,这些东西或许有用……」
夏母看了罗巧筠一眼,一下就从杂乱的记忆中找到了她的身影。
是夏天朗在国中常常提起的女孩,她们甚至见过一面。
也许是想起一年多前安定美好的日子,让夏母的眼神柔和的半分,心也不再那么着急,接过罗巧筠递给她的袋子。
「我能跟上去看看吗?阿姨看起来好辛苦,感觉下一秒就会跌倒。」
「别跟上去,天朗的妈妈不会希望我们这么做。」
罗巧筠点了点头,只是抿着唇站在家门口,看着他们逐渐消失的背影。
她希望夏天朗和她母亲一切安好的同时,也算是找到夏天朗的生活突然变调的原因──虽然很不想这么认为,但她看得出来,夏天朗的母亲彻头彻尾变成了一个疯子。
虽然孩子突然消失确实会心慌,可她的模样实在和过去相差太多了。
那凌乱又狼狈的外表,可不是一个晚上就能搞出来的。
乱七八糟的头发、破烂松垮的衣服、看起来已经许久没洗澡、身上的难闻异味以及紧绷的精神与情绪,又莫名其妙将他们与叫夏计谆的男人扯上一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问题。
罗巧筠不记得夏计谆是谁,她从未听夏天朗提过,但既然和夏天朗同姓氏,估计是他的父亲,要不就是什么折腾人的亲戚。
?
自然教室,罗巧筠又跪坐在地板上,陶佐依然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这次还居高临下地看着罗巧筠。
「你得改改说谎的坏毛病,那时候说隔天就会来,结果呢?都过几天了?看来你根本不缺聊心事的朋友,也不把我当一回事。」祂说起话来像是赌气,罗巧筠甚至能从祂这趾高气昂的女王样中,感受到一点被放鸽子的委屈。
「太、太忙了嘛……抱歉,让你期待落空了。」
「谁说我期待落空?我对你这种不遵守约定这点嗤之以鼻,也不在乎。」
罗巧筠看不出他哪里不在乎,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什么?我说不在意就是不在意。」
「是的,老大。」罗巧筠露出乖巧听话的一面,想用如艳阳般的笑容融化对方看起来气呼呼又冷冰冰的心,「请问老大,我能从地板上起来了吗?」
「那不是你甘愿坐的吗?问我干么?」陶佐皱眉,又接着道:「但你还是继续跪坐在地板上好了,就当不守约的惩罚。」
嘖,早知道别问了。罗巧筠忍不住在心里暗想,却得来祂的回覆。
「确实,你自己起来的话,我也不会狠心地要你坐回去。」
罗巧筠噘起嘴,心里又想:读心术好可怕。
「心术不正的人才会怕。」
「我们之间果然不存在祕密。」
「早跟你说过了,你心里在想什么我都知道。」陶佐轻哼了声,见罗巧筠撇着嘴的模样,也不和她闹着玩了。
正因为知道罗巧筠都在想些什么,所以祂早就知道她这次来的目的。
从她踏进教室的那一刻,祂就什么都知道了,也省得沟通。
「她确实不是我十年前的同学,也从没有和我同班过。」
「那你当初怎么不跟我说?害我到处借毕业纪念册,翻了好久都没找到!扑空之后又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交代!」罗巧筠委屈巴巴地说,却也有些气着,「虽然那天我走得快,但你一开始也卖了我关子!」
「好好地提起那个人,对我来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总算没摆出女王的姿态,更没有继续翘着二郎腿,反而站起身,又看向窗外。
那时候他也能从这片窗户看到那间教室,不论讲台还是座位,都一览无遗──就像祂后来看着罗巧筠一样,都是同个教室。
罗巧筠心容易软,听见陶佐这么说,本来就没打算发火的她也静了下来。
「所以,你为什么说她就在我身边?」
「只能说缘分很奇妙,你身上绑着名为夏天朗的死结,而我也因为放不下廖佳芯被困在这里。」
正当罗巧筠不明白陶佐怎么会提起夏天朗时,他接着说的话,让她完全不敢置信──
「廖佳芯是我当初的导师,而夏天朗是她的儿子,因为我们的不伦恋,她被逐出校园、人生也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我也出于愧疚自杀。」
世界这么小?连她的人生都在拍八点档?
这就是为什么她跟陶佐特别有缘份的原因吗?
在沉默良久后,陶佐问她:「觉得很荒唐又很噁心吗?」
「你明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怎么还特地问我?」
即使不会读心术,祂也有眼睛,能够看见她留下的眼泪──
「因为我很诧异,你居然会因为这件事哭,这不是什么可歌可泣的爱情,不论在当时或是现在都会被嫌噁心,我甚至是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更是让你最喜欢的夏天朗陷入不幸的原因。」
是啊,她怎么就哭了呢?
当罗巧筠回过神来,才发现她心里比想像中还要难受。
随着所知的一切逐渐串联起来,她发现所有人的难言之隐,都能成为扼杀人生的祕密,而她更不如自己想像中的了解夏天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