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不知是不是这花香的作用,邓如蕴心下的慌乱稍稍散了些许,只是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他当先直道。
他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契约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沈修告诉我了,娘也都承认了。”
这一句出口,邓如蕴睁大了眼睛。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了。
男人的呼吸微重,就这么定定看着她。
不过邓如蕴听到契约之事他都知道了,反而渐渐镇定下来。
他似是怕她再跑出去,掌心将她握得很紧,可如今这般情形,她再跑也没什么意义。
她试图抽出自己的手,却也抽不出来,只能从他仿若潭渊的眼眸上看过,又错开他低声开口。
“既如此,将军应该知道,我只是你临时娶进门的契妻,是签了契约拿钱进门的人,眼下契约结束,本也该离开才是。”
然而话音未定,他就立时道。
“可是你与娘签的这所谓契约,本来就是错的,这契约从头到尾都是错的。”
他的话急而厉,让邓如蕴一时不知要怎么回应。
或许这契约确实从一开始就不对,她本来就不该嫁给他。
但他却好似听到了她这一掠而过的心声一样,突然开口。
“不是蕴娘不该嫁给我,而是你我根本不应该因为契约在一起,是我应该正大光明地娶你,或许从我们都在金州的时候起,就应该定下婚约,应该早早就在一起!”
从金州时起?
邓如蕴心口微停,她看向滕越,看到他低头,从佩剑旁取下了一支短箭。
那支短箭和其他数不清的曾被邓如蕴珍藏的短箭一样,那么地令她熟悉。
彼时他跟她回金州老家,那一篓箭被他发现的时候,她还曾惊心地急忙掩藏。
可此时此刻,她却看见其中一支箭,经过慢慢的岁月长河的冲洗,从他的指间飞到她的身边,藏在她枕下,又留在她家里,却最终重新回到了他的手心里。
她看到男人握着这支短箭,摩挲着上面被那少年亲手刻下、又被情窦初开的少女反复触碰过的名字,听见他仿佛是越过苦痛岁月的山河,跋山涉水地返回他们曾经相遇之地,找到那个曾在他身后暗暗倾心的姑娘!
“蕴娘,那么多年我都让你等在原地,如今我终于找到了你,回到了你的身边,你还让我再永远地失去你吗?
他说不能,一刻一息都不能。
他伸出手,将她整个抱在怀里,阔大温热的掌心托着她的脖颈,他低头轻轻蹭在她耳边,一如那天在监牢里,她抱着他安抚药散的煞痛之意。
“蕴娘,对不起,我与娘都对不起,你若生气打我骂我都行,只是别再走那么远,让我怎么都找不到你。”
这些日子,他怎么都找不到她,好不容易找到了同官县,发现她已经提前离开了去,又躲进到了这么深山里。
好在上天有眼,当时他救下的吴老将军一家,就被安置在了这片深山附近,他听到有人在县城买药,买那么多药要带回去,他一听到了消息就觉得一定是她,急急匆匆赶过来,终于在她离开前,把她拦在了客栈。
滕越抱着她不肯松手。
邓如蕴亦在她怀中,把眼泪都洇湿进了他的衣襟前。她努力用手去抹掉眼下的泪珠,可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
这毕竟是她那么多年都痴心的少年啊。
可是她已经走了,已经离开了去。
不是她不想要他,是她实在要不起他。
他此番再建功勋,兴许就要封侯封伯,往后前途不可量。
而她只是寻常制药的药师。先前他在宁夏出事的时候,她帮不上他分毫,只能看着他被人抓走上刑,她去替他求人,旁人问及她的姓氏出身,她根本不敢开口,只能凭着一口莽气去求人帮他言语。
但凡他换个妻子,若是孟昭那般的出身,也不至于似她那时束手无策。
而他往后还有更多更远的路要走,那都是与她并无关联的路,都说夫妻是相互帮扶,她却能帮扶他作甚?
邓如蕴不知到底要如何。
“将军,还是算了吧。”
不相配的姻缘,怎么能携手到长久?
可她此言一出,双手将他推去,滕越就着了急。
“为什么算了?!难道蕴娘也觉得你我不相配?”
他约莫猜到了她所想,直直盯着她道。
“难道你忘了我,从最开始你见到我,我也只是那金州所的小总旗、小百户不是吗?无非是这几年捡了运道升得快了些,又与你有什么不同?”
她还想说什么,可他根本听不了,只一味看着她,抱着她不肯松手。
好似略一松手,人就消失在他面前。他实在不敢。
然而邓如蕴的思量更是无法落定,他与她之间到底要如何才好,她一时间也没想清楚。
恰楼下隐隐有秦邦带着人取了药材返回的声音。
邓如蕴目光从窗下扫过,不由就道。
“我... ...我要回去了。”
她的意思,是自己回去。可男人却直道。
“那我跟你一起走!”
邓如蕴原本计划好的一切,全都被他的出现搅乱,此刻也被他搅得脑中混乱一片。
她还是想要自己离开,至少让她回去有了空闲,静下来想一想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