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方淑琴是我爸一个表妹,年纪相仿,打小就被大人们说是天生一对结娃娃姻亲,说得多了,她就那么以为了。
我爸当时创办的小学在当地很有名,生源优质,有一年学生考得很好,学校老师在方淑琴家里开的小饭馆一起庆祝,他喝多了醒来后就发现,就发现他睡在了方淑琴的床上。
五个月后,是我的三岁生日,南城习俗是要大办的,方淑琴就挺着大肚子到我母亲面前说她怀了我爸的孩子,就是陈景遇。
严言察觉到他抱着她的手用了力气,越来越紧,紧到他们站在阳台上,她也丝毫感受不到一点点冷。
陈景行:母亲一直有心脏病,生我的时候难产又留下其它病根,她是被方淑琴气死的。
你说,她地下有知,知道、知道我曾经把方淑琴当成亲生母亲孝顺,她会不会怪我?
严言反身回抱住他,低声说:不会的,你不知道,你是因为不知道才这么做的,她不会怪你,你是她的儿子。
她隐隐觉得脖子有些湿润,却被箍得更紧。
当陈景行得知真相时,他跑回来问陈志远相同的问题。
当时陈志远跪在佛前,拨着佛珠的手突然停下动作,回过身很平淡的说:她那么善良,怎么会怪你。
笃定的语气,他知道她不会怪他的,这是她怀胎十月冒着生命危险坚持要生下来的儿子。
陈景行问他:你爱她什么,她并不漂亮,身体也不好,性子懦弱,虽然家世不错你也没因此飞黄腾达,你到底爱她什么。
陈志远潜心向佛二十多年,却被这个问题问得心神不安,那份感情如同被尘封的巨浪拍岸而来。
都说他是为了南城市第一高中校长的位置跟她在一起的,他们哪里知道他偷偷爱慕她一年才敢同她扯些闲话。
每当他去图书馆时,便能看见清秀的小姑娘一本本记录借书人员的名字信息,有时他借书走了神,她就会说:陈老师,你上次借过这本了。
陈景行翻出一张母亲的黑白照片,同年轻时的方淑琴相比根本算不得漂亮,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看着你时会觉得很舒服,很安静。
严言说:他们结婚是为了陈景遇吗?
陈景行点头,我母亲过世,方淑琴已经怀了孩子,很多因素都迫使他们结婚。我之前一直诧异他对方淑琴的态度,我甚至想过是因为陈景遇天生不足,他迁怒到了方淑琴身上,事实上只有我像一个傻子。
看你那天早上,我去问他,要不要让方淑琴跟他一起去海南,他都成那样了,还不让自己好过,他咿咿呀呀的说让她去。
他要用一辈子来抵债。他话锋一转叫她的名字说:对不起。
天际已经没有一丝丝光亮,方才的鞭炮烟花都变成了灰烟,我之前那么对你,是觉得我一个人变成了笑话凭什么。
他兢兢业业辛苦半辈子,打下一片基业,只不过想让这个家能过得好些,到头来发现没人需要这份好,妻子早就出轨,孝顺的继母是罪魁祸首,他疼爱的弟弟是一切的导火索。
陈景行说:我只是不甘心。
其实陈景行知道,是他钻牛角尖了。
但是没办法,支撑他的东西轰然倒塌,严言又正好出现,他控制不住。
严言说:没关系啊,我这个人心很软的,你只要道歉我就会心软。我高二的时候,学习成绩很好,老师说我很有可能考上重点大学,可是我家里穷,而且那年我爸下岗了,根本供不起我和严越两个人上学,严越从小贪玩,学习成绩不好,可是家里就是决定不让我念了,我当时特别难受,一个人跑到煤矿旁边小山丘上从下午坐到晚上,大冬天的严越找到我的时候,我整个人都不能动弹了。严越一路背着我回家,我醒过来的时候他不停跟我说: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念了,反正我学习也不好,你念好不好,你别吓我。当时我就原谅他了。
说着她笑了笑,把脸接着埋进他的胸膛,闷闷的声音,你看,我就是这么心软,后来他还是辍学不念了,他跟我说他天生不是念书的那块料,又跟我说对不起,我也没有生气。你看,只要道歉了,我就能好受一些。
陈景行揉揉她的头发扳起她都头来,专注地看着她,像是要从她眼睛里望进心里,许久后,双手拂拭她盈满泪水的双眼,大拇指停留在她的唇上,缓缓摩挲。我做错事情,只要和你道歉,你就会原谅我?陈景行眼睛一眨不眨,只要我好好道歉,你就可以心软原谅我?
她缓慢而坚定地点头,点头瞬间,眼泪顺势滑下。
第二天王军来接他时,她尚在被窝里蜷缩成一团,白皙的脖子上青青紫紫的痕迹触目惊心。
陈景行摸摸鼻子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是他要得急了。
他留了一张纸条便出了门,直到上了车还惦记着她起来后会不会饿,会不会冷,良久后摇摇头自己笑了笑。
王军扭过头去瞥了他一眼说:大过年的,能别发出这种发情期的猫叫声吗?
陈景行说:你年纪不大,别成天跟媒婆一样,给人到处说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