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兜兜转转,又绕回了原路。
前方是岔路,一念之间是生死两隔。
搭在大腿上的双拳紧握,皮肤下发白的指骨互相摩擦,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咔”声,手中染血的题册被捏出硌人的轮廓。
感受到掌心被硌到的钝痛,霍予安如梦初醒,连忙松开手,小心翼翼地重新把简暮留给他的信纸展开平整。
再扫一眼上面整齐的字迹,很快又有一些血痕被滚烫的热泪化开,将纸页渲染成红色的水墨画,瑰丽妖艳,如泣如诉。
“我选择……”开口从未如此艰难,这些字几乎耗尽了此生所有力气和勇气,“用药……”
视线被水汽氤氲得朦胧,霍予安的手指反复摩挲过这篇密密麻麻的遗属,深吸一口气,鼻尖似乎还能闻到纸张的血腥味之中,简暮那一缕经久不散的薄荷信息素。
“他也想活下去,和我一起,他也不甘心啊。”沙哑的嗓音极尽温柔缱绻,“他一直配合庄医生的治疗,签署实验志愿书,不就是为了有更多活下去的机会吗?”
“他还这么年轻,他需要走到更远的未来去看一看,三年五年哪够用?”
简暮隐藏在风平浪静外表下的所有千言万语,霍予安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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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型结束后,警察喊来了一些参与过救治简暮的医护,刚提取了简暮的原生信息素送去研究所的封采和霍予梦一并被叫去参与调查简暮出事的事件原委。
当晚的腺体摘除手术进行到凌晨两点半。
简暮终于满脸苍白地被推出来,送进了重症监护室,成功熬过了四十八小时的危险期。
第三天上午,简暮被送入安海市医学研究所的住院部,在霍予梦和庄驭的团队下,接受更加专业的腺体观察和治疗,偶尔会配合抽取采样,以供研究更加个性化的治疗方案。
转院入住研究所住院部的下午,岁岁就被裴秀榕带来了。
霍予安正专心为简暮擦拭在icu里无法清理的血痕,见到岁岁和裴秀榕进来,他将简暮还沾着陈旧血迹的手藏入被子,从床边站起来。
“怎么忽然来了?”霍予安问。
他没有和父母说过简暮出事的事,但并不意外裴秀榕会出现在这里。他现在有些慌乱,是因为不知道如何面对被裴秀榕带过来的岁岁,不知道如何向孩子解释他的爸爸一动不动躺在这里。
幸好那天他提前把岁岁送去了父母那里,让孩子免于一场旷日持久的心理阴影。
“你姐和我说的。”裴秀榕将岁岁放在地上,任由孩子红着眼跑去病床边。
看到简暮昏睡不醒躺在床上,她于心不忍收回视线,“那天你把岁岁带去我和你爸那里开始,他就断断续续地一直哭,想要找小暮,都说血亲之间有感应,我当时就隐约感觉出了事,小暮他……哎……”
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裴秀榕在家提心吊胆三天,如今听到简暮脱离危险的消息,她又拗不过岁岁的眼泪,再加上实在对简暮挂念的紧,便带着小孙子来到这里。
裴秀榕看到儿子眼底下几乎要挂到颧骨的青黑,心疼道:“多久没合眼了?你去外间躺一会儿,这里有妈在。”
简暮住的是研究所里条件最好的病房,是一个五脏俱全的小套间,外间客厅里的沙发和简易折叠床可以供陪床家属休息。
几乎从简暮出事的那一刻起,霍予安没有一刻合过眼,此时也有些头晕目眩,但他还想再陪一会儿简暮,笑着和裴秀榕摇了摇头,笑意苦涩。
裴秀榕知道劝不动,没有逼他。
病床边,五岁的孩童并没有比病床高太多。
爸爸身体不好,腺体需要经常开刀,后颈充斥着纵横交错的疤痕。
岁岁从小在简暮的病床前长大,他习惯于并且发自内心恐惧着这样的熟悉画面。
他从还没有病床高,渐渐地视线与病床齐平,再到如今能清晰地看见爸爸暮气沉沉地陷入枕被中,苍白的面色与纯白色的枕被几乎融为一体,昳丽的容貌依旧夺目,只是缺少了生机和养分。
哭了这么多天,哪怕裴秀榕趁他睡觉时为他用冰块敷眼睛,他的双眼仍然红肿的不成样子,嗓子也哑了,问:“这周末,爸爸还能陪我们去温泉山庄游泳吗?”
霍予安蹲下,将他抱在怀里,好像这样能够互相汲取继续在这世界上苟延残喘的动力。
“很想去游泳吗?这周末我带你去,好不好?”
“我想要爸爸和我们一起去。”
“那这周末估计是不能了,但你爸爸从来都信守承诺,总有一天他会醒来,健健康康地醒来,到时候,无论哪里,我们都能一起去。”
“爸爸是骗子……”
这场情绪积压了太多天,陡然爆发,让病房中两个大人都措手不及,差点和岁岁一起哭出声。
给混乱按下暂停键的,是一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手忙脚乱抱着孩子哄的霍予安、打着哭嗝的岁岁、拿着纸巾给孩子擦眼泪顺便自己拭泪的裴秀榕同时转过头,看向门口的徐乐颖。
第152章
裴秀榕并不认识门口擅自推开门进来的女人,穿着一身简暮同款的病号服,容貌憔悴,却仍然拥有着让人眼前一亮的美丽,视线直勾勾地落在病床上的简暮身上。
拿着纸巾起身,正要客气地去问询她是谁,转身的一刻错过了霍予安对上那个女人的脸时瞬间阴沉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