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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晋江原创网独首发

      房间里床头灯开着,昏暗的黄色灯光斜斜照在裴含睿的侧脸上,把半年脸孔都埋在阴影里。
    他已经连续拨了好几次秦亦的电话,起先是无人接听,后来直接关了机。
    裴含睿苦笑了一下,把手机搁在床头柜上,便关灯躺进被窝里。既没有像往常那样关机,甚至没有静音,可惜一晚上过去了,直到第二天也没见到对方打过来。
    深冬的寒意一天比一天浓重,树枝头都是稀疏的枝桠和巍颤颤随时会被风吹落的枯黄`树叶。
    原以为已经不会有比现在更惨的处境了,谁料一夜之间,刚刚偃旗息鼓没一会的媒体又狠狠地给了他一记重拳,而且还分外狠毒地捏在了一个模特的命脉上。
    丑闻缠身,爱惜羽毛的知名广告商纷纷解约,秦亦还可以自降身价接那些小活,然而一旦从曝光上掐断了他的路,再小的广告商也不可能找这样一个被媒体抵制的模特了。
    最后一个广告还没拍完的秦亦,低头看着对方一脸晦气地递给自己的解约单,一时之间沉默不语。
    那人心情也没比秦亦好到哪儿去,唉声叹气一番,有些歉意地道:“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一直跟我们合作的杂志社突然撤掉了我们这期的广告预约,说是只要是你拍的广告就不给上,什么话这是,这不是要命么!最奇怪的是,不光这家杂志社,还有另外几家小报也是一个态度,我真是奇了怪了,这一没偷二没抢的,给他们广告费还不给登,真是没见过白拿钱都不要的……”
    “全部都不肯登?”秦亦眼光沉沉,脸上既看不出愤慨也没有震惊,只是略有些嘲意和失望。
    “是啊,除了那些发刊量忽略不计的小作坊吧,我说秦亦,你究竟是得罪哪路大神了?这明摆着是要封杀你啊。”
    秦亦无奈的撇了撇嘴:“我也想知道。”
    “唉,这次我们也没办法,广告不能刊登,拍的再好也没用,你说是吧?我们也就是个小公司,登户外实体一来客户群不对,二来确实没那个经费,换模特也是迫不得已,希望你理解,祝你接个更好的工作吧。”
    一边纪杭封有些急了,皱着眉头道:“大哥,你看这都拍一半了,就全部撤掉多不划算,小作坊就小作坊吧,那总比烂在照相机里要好吧——诶,大哥别走啊,等等我还没说完——”
    “老纪。”秦亦拉住纪杭封,冲他摇了摇头,“算了吧,再想别的办法就是。”
    纪杭封面部肌肉狠狠地抽`搐了一下,紧紧握住秦亦的肩膀,阴沉地恨声道:“到底是谁在背后这么针对你,多大仇,啊!我就搞不明白了,就算是闹个搞基的潜规则绯闻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吧?”
    “你赶紧想想,是不是最近、哦不,还有以前,得罪过谁了?尤其有身份有地位的,哪些大人物能这么大手笔一下子买通那么多媒体,快想想,大不了我去丢了老脸不要给你去求情!求他放过你!”
    “老纪!”秦亦低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话,眉心攒拧在一起,动容地看着他,又是感动又是心酸的杂乱心绪在胸腔里搅来搅去,五味陈杂,难以言说。
    不管是风光也好,低谷也罢,他几番起落,深陷泥沼,总还有个好兄弟一路伴着自己,不离不弃,即便如今他事业岌岌可危,处境已经快要绝望到走投无路的地步,纪杭封总能让他知道,他不只是一个人。
    秦亦舒展开眉头,沉冷的眼中浮现出淡淡宽慰,郑重地道:“谢谢你,老纪。”
    纪杭封抿嘴望着他,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摇了摇头,松开了抓着他肩膀的手,夸张地长长叹了口气:“被你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感谢,我都要折寿三年了。算了,天无绝人之路,大不了再想想别的办法……饭馆走起,哥请客!”
    “晚上吃海鲜吧!”秦亦挥起大巴掌用力地猛拍纪杭封的背,露出嘿嘿嘿的表情。
    “卧`槽`你敢不敢长点教训!又过敏长麻子怎么办?”
    “哎呀,无所谓啦,反正现在没人愿意拍我。”
    “自`拍吧!”
    “滚……”
    两人勾肩搭背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迈向海鲜馆的路上,然而,无论他们再如何乐观,或者是装作乐观,残酷的现实总能戳破人们的自欺欺人。
    短短几天,秦亦手头上所有的广告合约都被取消了,他再次变成了一只成天宅在家里无处可去无事可做的米虫,更可怕的是,就连之前炒他的丑闻炒的很凶的那些媒体,仿佛突然忘却了他一样,不再理会他。
    人们总是很健忘的,很快就有新鲜出炉的八卦和劲爆的消息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再过段日子,如果秦亦大喇喇地走在人流涌动的大街上,不带墨镜,恐怕周围的人也不会记得他是谁,不会记得曾经有个飞快蹿红的模特,又飞快地跌了下去。
    比起抹黑一个人,逐渐的漠视和遗忘,在时尚圈,才是真正可怕的事。
    为此,纪杭封差点没愁白了头发,就连素来惫懒又自傲的秦亦也跟着他东奔西走,可是无论怎么四处低声下气的求人,他们的处境始终得不到任何回转和改善。
    唯独,在《魅力》杂志的总编叶怜心处,隐约地得到了暗示,这次事件的背后,跟裴含睿有关系。
    “要不……找裴含睿帮忙?既然跟他有关,你都这样了,他怎么能坐视不管?你们俩究竟有没有在交往啊。”两人沉默着从杂志社的办公楼出来,纪杭封终于忍不住试探着问了一句。
    秦亦脚步微微一顿,蹙眉叹气道:“如果他有办法阻止这件事,不可能放着不管的,你没听见叶怜心说嘛,连《魅力》这样的大社都只能妥协,叶怜心这个总编甚至还不能明着把对方说出来,只能委婉的暗示,你就应该能猜到,对方的来头肯定不是一般的大。”
    “但是,不论他有没有办法帮忙,总该有个态度吧,这样未免也太……”注意到秦亦脸色,纪杭封嘟囔几句打住了话头。
    秦亦的眼光不动声色地掠过侧面的玻璃镜,若无其事地小声道:“……你有没有发觉,最近好像一直有人在跟着我们。”
    “什么?”
    “别回头。”秦亦出声阻止了纪杭封下意识回头的动作,默默地道,“别管了,已经几天了,他们似乎也仅仅只是跟着而已。回天路吧,周云跟我约了说是有事。”
    纪杭封惊喜地道:“咦,那不是你试训时候的教官?他肯帮忙?”
    “一会就知道了。”
    已是黄昏时分,天边坠着的夕阳在乌沉的天空看起来格外的苍白绵`软,仿佛支撑不住重量似的,随时要跌落下去。
    两人坐在周云的办公室里,秦亦偏着头默默地望着窗外渐渐退色的晚霞,外头寒风冷肃,拂过枯槁的枝头瑟瑟发抖。
    “我能告诉你们的,已经都说了。”周云仍旧那副不苟言笑的冷峻模样,端坐在办公桌对面的皮椅上,双手交扣十指搭在桌上,声音既沉且肃,隐约带着一点惋惜和怅然。
    “剩下的,公司高层也是讳莫如深,我也不很清楚。总之,确实有人要对付秦亦,而且这个人在媒体圈里举足轻重,至少在国内是如此。公司对此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你要知道,在国内,论话语权,模特公司远远不是媒体的对手。”
    “你说的这些我们已经知道了,就真的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吗?我们连那个人为什么要对付我们都不知道啊。”纪杭封愠怒地拍了一下桌子。
    “别急。我这次喊你们过来,是出于我私人的一点想法。”周云转头深深看着秦亦,静静地道,“秦亦,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和品质的模特,我一直都非常看好你的潜力,从你那次考核我就确定,你是天生就该站在t台的人。虽然说从公司的角度,无法助你脱出目前的困境,不过我个人,可以给你一个建议……”
    秦亦回过头目光灼热地盯着他:“什么建议?”
    周云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小纸卡递给他,那是一张名片。
    “国内你已经走进了一个死胡同,但是你可以去美国重新开始,前提是,你有放弃目前辛苦赚来的人气和名气的魄力。”周云指了指那张名片,“这位塞尔先生是我以前认识的一位星探,如今他已经是美国时尚圈知名的金牌制作人了,捧红过很多明星,其中也不乏模特。”
    “不过,我与他已经多年没有联系,即便你过去找他,他现在会不会卖我面子恐怕也很难说,但是,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我的建议。”
    去美国……
    秦亦盯着那张小小的名片,还有些愣愣地回不过神。纪杭封经过起初的惊讶,又陷入了沉思,不过看他眼珠子转的飞快,显然已经相当意动。
    “这很难,我知道。”周云续道,“不同的国家、语言、人种、价值观和审美观,不过这也是一个重大的机遇和挑战,成了,就是一飞冲天,败了——秦亦,说实话,就算失败了,也不会现在更糟糕了,不是吗?”
    最后这句话让纪杭封整个人都豁然开朗了一般——美国再怎么困难也不至于比现在更遭了!他已经被周云说动了,然而秦亦……
    看秦亦捏着名片垂目不语,还有那阴晴不定的脸色,纪杭封心里便大呼要遭——差点忘了还有个裴含睿在国内,依秦亦的性子,怎么可能舍得离开他啊!
    果不其然,秦亦沉默良久,终于把名片重新放回了桌上,沉着脸摇了摇头:“我……暂时没有出国的想法。”
    “是因为nl的裴先生?”意外的是,周云仿佛早就料到一样,他皱了皱眉,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刚送到这儿来不久的报纸,翻到娱乐版的那一页,摊开在桌上,转到秦亦那边,道,“我虽然无意插手你们之间的私人感情,不过,作为你曾经的教官,我不得不问你一句,值得么?”
    秦亦的双眼紧紧地钉在上面一版巨大的黑色标题上:继出柜人气男模之后,nl老总疑似另寻新欢——下面还有一张裴含睿跟另一个年轻嫩模暧昧说笑的照片,那是个非常漂亮的女模,一颦一笑都带着钩子。
    秦亦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攀在裴含睿的肩头,笑得妩媚无比。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告辞周云回到家里的,只知道那张名片不知被谁塞进了他的上衣口袋。
    告别了忧心忡忡的纪杭封,秦亦慢慢地往家门口走。
    时已入夜,左邻右舍家里的灯都接二连三的亮了起来,秦亦无意间抬头一瞥……怎么那其中亮起灯来的一家,好像是自己家?
    莫非是……
    秦亦加快脚步开了门,客厅灯亮着,厨房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他站在玄关处,扫一眼鞋柜里一双眼熟的皮鞋,又注意到搁在斗柜上的那串备用钥匙。
    “你回来了?”裴含睿的磁性沉悦的声线自厨房传来,还带着一股奇怪的肉`香味。
    秦亦心中微动,抿了抿嘴,最后还是把备用钥匙顺手塞进了自己的衣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