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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我笑着说:“谁让你昨晚偷懒回去呢?活该看不到现场直播。”
    表哥忙说:“昨晚是我岳父大人生日,我陪他喝完酒就一直在跟亲戚们打麻将,一直打到三点多,不信你问我那些亲戚?”
    葫芦说:“你要给咱汇报得这么详细干嘛?”
    表哥愣了愣,说:“我是给邵波解释我没偷懒,是有特殊原因啊!”
    我靠床坐着,微笑着看着哥几个在那嘻哈着说话。无意中却注意到,一贯喜欢穿千层底布鞋配咱黑西装制服的表哥,今天居然穿了一双皮鞋来。
    到快晚饭的点了,服务员便进到我们呆的大套间里,说:“邵波哥,楼下有人找你,要你下去一楼。”
    我问了句:“谁啊?”
    服务员说不知道,我便下了楼。
    走到一楼,居然是何队。何队见了我,问:“还没吃饭吧?”
    我摇头。何队便搭着我肩膀往对面的小饭店走了进去。
    要了个包间,点了三个热菜,一个凉菜。何队便说话了:“邵波,知道我过来找你什么事吧?
    我说:“不知道啊!”
    何队点了烟,说:“咱也不废话了,毕竟你也是队里出来的,我就直接把案子现在的情况对你说下吧。”
    我点点头,何队便把早一晚他们的发现和侦查过程一一说了。
    凶器自然就是那根细细的锐器,并且也是一刀毙命。但奇怪的是,现场没有任何证明有打斗之类的痕迹。因为最后看见刘科还生猛的是小刚,小刚说刘科是趴着的,那么,刘科从趴着睡在沙发上,到背后被人捅一刀,再仰面躺在地上,整个过程最起码必须有个翻身的经过吧。
    那就假设是罪犯刺死趴在沙发上的刘科后,再把刘科翻过来扔在地上,可整个现场都仔细查看了,沙发的面上,是没有一滴血迹的。便只有一个可能,罪犯是先刺进刘科的身体,再把刘科抬到地上,最后把凶器第二次从背后刺穿刘科的身体。可这种过程,完全没有了一点点逻辑性,人都杀了,还要弄这么复杂干吗呢?
    说到这,上菜的进来了,何队把啤酒起开,给我倒上。服务员出包房,何队继续道:“另外,这凶器也真他妈的古怪,居然就是一根峨眉刺,只是另一端断了罢了,有必要这么麻烦吗?这刺杀的过程,整个就是一个匪夷所思的过程。杀个人杀得这么古怪,好像害怕弄脏沙发一般,咱还真没见识过。”
    我点点头,看着何队,说:“不是说罪犯当晚就给逮到了吗?审起来没进展吗?”
    何队一仰脖子,把一杯啤酒给一口喝了,说:“那叫逮罪犯吗?胡乱抓个人便赌运气想破案,哪里有这种好事!只是这李小军,也不是什么好鸟罢了。”
    我便打听起小军的事来,何队见已经说开了,便也没瞒我啥,继续说了起来。
    当时了解了在包房里刘科和李小军吵架的事,钟大队就派了三个人去李小军家,到了他家,那小子父母说李小军还没回。队里本就只是想找李小军了解了解情况,见不在家,三个伙计便下了楼,走到楼道里,居然就看见个大高个,头上湿漉漉地正往楼上走。小杨随口叫了声李小军,谁知道这大个子想都没想就应了一声。小杨他们便上前逮他,这家伙居然手脚挺灵敏的,直接把小杨给撂倒在地上。多亏咱队里的也都不是吃斋的,一个回合就把这孙子给铐上了,这孙子还大吼大叫:“干嘛啊?干嘛啊?”便给逮回了局里。
    钟大队亲自过去审他,李小军说:“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钟大队便开门见山地给他来硬的,说:“刘科在医院已经说了发生了什么事,你小子杀人,还在这装无辜。”
    李小军对着钟大队破口大骂,还说:“刘科那兔崽子进了医院关我啥事?”
    钟大队说:“那好啊,你说说你出了火龙城去了哪里。”
    李小军说:“老子开着车去海边游水了。”
    钟大队说:“谁可以证明?”
    李小军还是很大声地说:“老子洗个澡还要通知别人来证明吗?”
    钟大队便问了李小军游泳的地方,居然是个人烟稀少的地,周围压根就没啥人烟。再说,那年月道路上的监控摄像头也没那么高端,自然无从证实李小军的话了。
    何队说完这些,又顿了顿,说:“不过依我看,这案件也应该没这么简单,李小军嫌疑固然大,可他怎么进入作案现场,又怎么杀的人,也都还是无法解释的。”
    我给何队把酒又倒上,问道:“黑猫他们也到后墙看了,那水管上应该是有人进去的痕迹吧!”
    何队说:“目前推理罪犯进入现场的路径也就是这后墙,今晚要模拟的就是从后墙一路爬上去,弄开空调,进入现场,最后到把空调复原,人下去到一楼的这过程,要多长时间。李小军这小子以前是部队的侦察兵,应该是完全有上楼下楼的能耐的。”
    说完这些,何队端着酒杯又来了一口,夹菜往嘴里塞着。
    我便问:“何队,那你叫我出来,就只是和我说说这过程?”
    何队把嘴里的菜给咽了,说:“叫你出来,一个是也好久没和你这兄弟聚聚了,另外就是我对这案子还有一些看法,想和你说说,你天天在这场子里,应该可以查出点啥?”
    我嗯了一声,说:“何队,你先说说你的看法吧!”
    何队说:“我始终觉得直接逮着这李小军太过武断,人家也不是个弱智,吵了架就回头来杀人,那也太笨了点吧。另外,这小子是侦察兵退伍,要弄死一个已经醉得糊了的,需要这么麻烦吗?直接戴个手套,把脖子一拧就搞定了。唉!不说这些不说这些,免得又都说我牛角尖了。总之吧,邵波,我觉得这凶手是另有其人,而且是对你们火龙城很熟悉的人,甚至我觉得,凶手是你们内部的人。连杀个人都舍不得弄脏沙发,这心理也太奇怪了点吧,不可能是外人,你觉得呢?”
    我点点头,不出声了。何队见我有所思的模样,便问我:“行了,我说得够多了,你小子这一晚上不可能没想想这案子的,说说你的想法,你可是科班出生的,拿出点专业的东西给老哥我听听。”
    我稍稍理了理头绪,在何队面前本就没必要装个啥:“何队,我的看法和你一样,小军应该基本上可以排除。当然,也不是说他完全没可能是凶手。只是,对咱火龙城不熟的,怎么会这么清楚后面有这条水管呢?另外,假如我没记错,小军昨晚穿的是皮鞋,而水管上的痕迹应该是胶底的布鞋,这点便说不过去了。可以假设的是小军换了双鞋来杀人,那逻辑也太扯淡了。”
    我接过何队的烟,何队给我点上,我继续说道:“我还有一点看法,用半个小时的时间,爬到二楼,弄开空调,进去杀人再离开房间,并把空调给搬回去放好。这也只有蜘蛛人有这本事吧。”
    何队说:“那你的意思是压根不是走的后墙。”
    我笑笑,说:“何队,只是个人一点小小的臆想罢了,这两天我也会留个心,好好观察下,有啥了,我再和你说吧!”
    何队点点头。我们大口喝酒,大口吃菜起来。
    12.
    晚饭后,钟大队为等会侦查实验的事给我打了个电话。服务员叫我到吧台接了,钟大队就在电话那头骂娘,说:“邵波,你们老板还真的是牛啊!居然给局里领导提出等会模拟的几点要求来。”
    我问:“啥要求啊?”
    钟大队说:“只允许我们过去四个人,时间也不能是从昨晚案发的十二点开始,要延后到两点,还要我们只能便装什么的,我办这么多年案子,没办得这么麻烦过。”
    我便好言安慰道:“没办法啊,毕竟建伟哥每天还在开门做着买卖,生意人也讲究这些东西来着。”
    钟大队叹口气,说:“行了,不抱怨了,昨晚不是见你那还有几个壮汉吗?一会借一两个我用用。”
    我答应下来,挂了线。
    回房间通知了哥几个,都表示要好好协助政府,除了八戒,在那不吭声。我便故意逗他,说:“八戒,一会你就下去模拟那尸体咯。”
    八戒说:“哥,我看就不要模拟了,你直接给我一刀,晚点把我抬过去用就是了。”
    便都呵呵笑,表哥见大家都乐,居然趁热打铁地又开始打听了,说:“都对我保密了这么久,现在给我说说可以了吧?”
    我冲表哥瞪眼,说:“有啥好说的,你要知道的话,等会安排你下去扮尸体就是了。”
    大家纷纷点头表示同意,表哥自己可能也实在憋得要崩溃了,说:“扮就扮,弄不好我还给你们个意外的发现呢!”
    时钟转到十二点多。二楼的一号房也算弄得神速,下午卖家具的就把沙发地毯给送了过来,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但那晚还是没给开出去,对外说是里面电线短路了。
    我们几个人三三两两地在一楼和二楼转悠着,八戒还是跟在我旁边,那一会就坐在二楼吧台前的沙发上。突然之间小姐房的门开了,小妹姐嬉皮笑脸地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我俩,立马更加嬉皮起来,对我们淫笑着走了过来。
    八戒在我耳朵边上低声说道:“这老娘们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我冲八戒笑着瞪眼。小妹姐就闪到了我们身边,扭动着硕大的肥臀挤到我和八戒中间坐下,掏出半包中华来,递我手里,说:“刚才一个老板给我妹妹的,我马上抢过来孝敬你邵波哥了,姐对你不错吧?”
    我故意不屑地瞟了眼这半包烟,扔给八戒,说:“对我好给我一条啊!弄半包算啥好啊?”
    小妹姐挽着我手,小声说:“邵波,听说等会要搞啥现场模拟,姐我只在电视里见过,等会带我也进去看看啥叫模拟呗!”
    我寻思,这十有八九又是西瓜和葫芦这两个喜欢在小姐房维持治安的王八蛋给说出去的,便也压低声音说:“那怎么能随便看的,都是机密,你看了弄不好要被灭口的。”
    小妹姐便小鸟依人地往我身上靠,肥胖的身体死死地粘住我,说:“我不管,反正等会你不让我在这里帮你看着,我就对干部说你强奸过我。”
    我乐了,说:“小妹姐,你这样冤枉人可不行哦!咱要强奸你,不一定有这力气。”
    八戒也快了,说:“就是啊,咱有这贼心,也没这贼胆啊!”
    小妹姐白了八戒一眼,说:“我就说是你俩一起动手,垂涎老娘的美色……”说完又发着嗲摇我手臂,说:“可以吗!我的好兄弟!”
    我被她缠得没了招,说:“那你等会自己出来看看就是了,不要乱说话,弄得都知道就不太好了。”
    小妹姐自然高兴了,作势居然要来亲我,我连忙躲开,忽地站起来,却正好看见在上楼的钟大队和何队、黑猫,以及一个不认识的小伙。钟大队应该看到了小妹姐和我亲热的场景,对我沉着脸点了点头,我感觉得到自己脸红了下,忙上前说:“钟队,先进房间休息一会吧。”然后扭头要八戒上去,把西瓜和葫芦以及等会扮尸体的表哥叫下来。
    八戒如释重负地连忙走了,我带着钟大队四人开了个包房门进去。钟大队指着我不认识的那小伙介绍道:“这是消防支队的小吴,下午我在下面已经把那水管的位置指给他看了,他准备了点工具,等会帮咱模拟罪犯进入现场的过程。”
    我和小吴握手,钟大队也介绍我:“这是火龙城的邵波,协助我们一会的工作。”顿了下,又补充了一句,说:“以前也是我们大队的,现在出来混了。”
    小吴对我微微笑笑。
    正说着,小妹姐居然打开房门,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茶和水果进来了,还笑着说:“我们家邵波也真不懂事,人家政府派来破案的,茶都不给安排。”
    便进来把茶和水果一一放下,对着我们几个万千风情地一笑,眉飞色舞地出去了。
    钟大队依然严肃着,扭头问我:“这是你爱人?”
    我感觉生吞了一只苍蝇,忙分辨到:“只是场子里的同事,关系比较好罢了。”
    一旁的黑猫喃喃地说道:“也长得不错啊?”
    确实长得不错:二十年前肯定也是个姑娘,少四十斤也就零点一吨,满脸的粉被寒风无情掠过后,雀斑如天上的繁星,派张衡过来数一数,闪啊闪的,估计张衡也数不清了……
    13.
    表哥和西瓜、葫芦都下来了,在沙发上坐下。钟大队眉眼间露出对他们的厌恶,扭头看着电视。何队和黑猫便和我随意地聊着天,无非是对我说:“邵波,你出了公安系统也好,这么年轻,还可以好好干一番事业,不像咱,半辈子都耗在这身警服上了,觉都没睡几个安稳的。”
    我自然是点头,心里是什么感觉,也无法用文字能够表达出来。
    到快一点半了,钟大队对我说:“邵波,看看外面客人都应该走了吧,你安排下,我们早点做完事,早点收工吧。”
    我点点头,往外走去。其实,像侦查实验这么个常规性侦查措施,并不是大家看的电视里那么简单,是需要当地公安局长亲自签字才可以进行的。而一般的侦查实验,先不说是如何的大张旗鼓吧,总之也煞有其事地严肃与认真,像今晚这种警力都只过来四个人的现场模拟,还真让经办人员恶心。也难怪钟大队一肚子的怒气。
    我在走廊上转了转,问了下值班服务员,回答居然是今晚已经没客人了。便要他们都去吧台那边,没啥重要的事不要过一号房来。莎姐在吧台探了探头,说:“我就不用过去吧,看着那边就怕。”
    我点点头,要莎姐打建雄的电话,让他过来。然后叫了小刚,给他说,一会要如昨晚一般站门口,小刚点头表示理解。
    回到房间,我对钟大队说:“可以开始了。”
    一行人便进了一号房,门一开,居然里面端正地坐着小妹姐和她旗下号称火龙城第一美女的阿童木妹妹,两人叼着烟,嗑着瓜子,正一脸八卦地在说着话。钟大队便皱眉,我忙说:“你俩在这里干吗?”
    小妹姐说:“不是模拟现场吗?我先给你们把这房间里弄出点客人呆过的味道出来。”
    我挥了挥手,说:“出去吧出去吧,少在这里添乱。”
    阿童木鼓着那圆圆的大眼睛,无辜地说:“我跟小妹姐不是也想帮点忙?”说完和小妹姐站起来,在门边站着。
    钟大队便没说话了,要黑猫和小吴准备下楼去到后墙,两点整直接就开始。然后要小吴把当时的灯给打开,电视和音响也都打开,只是不用放啥碟罢了。然后扭头问我,“这和昨晚的现场还有啥很明显的区别没?”
    我看了看,然后伸手把小妹姐和阿童木刚才嗑的瓜子和烟灰,全数倒在一会尸体要躺的位置。身后的俩女人在那细声细气地嘀咕了几句,并自顾自地笑了,估计是说还是咱俩早点安排得不错之类的话罢了。
    弄完这些,我又叫来小刚,要小刚进来转了转,小刚说:“都差不多吧。”我便要表哥趴沙发上去当刘科,钟大队却对我一挥手,说:“不用安排你兄弟来,有点犯纪律,还是我过去吧。”(侦查实验有一个总原则,为侦查实验禁止一切做出危害、侮辱人格和有伤风化的行为。详见《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零八条)
    说完,钟大队往沙发上坐下,问小刚当时刘科躺的模样,并照那模样躺了下去。再一扭头,对着黑猫和小吴说:“你们下去吧,两点整开始。”
    黑猫和小吴点头,下了楼。房间里剩下我和钟大队、何队以及西瓜表哥他们仨;小妹姐她们俩女人。
    钟大队对着我使了个眼色,我开口要西瓜他们出去,就留表哥在房间里。再吆喝小妹姐和阿童木也出去。俩女人居然不愿意,小妹姐说:“我俩就站着,啥都不吭声都不行吗?”
    我说:“行了行了,少在这添乱,快出去吧。”
    小妹姐摆出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来,正在撅着嘴,建雄哥大踏步地进来了,进来第一句话就是对着小妹姐她俩,说:“你们在这干嘛?赶紧出去。”
    小妹姐和阿童木见老板亲自发话,便垂头丧气地出了门。建雄掏出烟来,给我们一人扔了一支,钟大队没接,说:“等会抽吧,做事要紧。”
    见钟大队这么说,我和刘队、表哥便都把烟夹在耳朵上。建雄很是鄙夷地白了钟大队一眼,一个人把烟点上,拖了个凳子,在靠门的墙角上坐下。
    以下为该次侦查实验笔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