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讨论时, 江秋十接到了方翰的消息。
    他如约来了，打算围观拍戏。
    江秋十起身去把人接进来，一群人坐一起讨论, 这下卓少安也来了。以方翰的年龄足够当她爸，方翰和游缘又有那么点儿交情, 卓少安和他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彼此以叔侄相称。
    都是导演, 互问家常后, 相互沟通了一番拍摄技巧, 方翰和卓少安一道儿坐在监视器后, 看拍戏现场。
    场记板咔嚓落下。
    场中原本还在相互聊天的演员们立刻神情一变，进入状态。
    本在微笑着的江秋十表情一收，冷冷地注视对手演员。
    他的妆容化得憔悴，肤色苍白眼下微青黑，刚才笑着看不出什么, 现下眼角眉梢皆流露出些意味时, 那份孤僻感就分外明显。
    “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公园，大树下, 关龙冷冷地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如果你找我只是为了这么无聊的事, 我想我没什么和你们好聊的。”
    在他对面，是一男一女。
    殷嘉诺和他的现任女友段书琪。
    饰演殷嘉诺的演员来自香港，电影里的造型有点儿小痞帅, 他笑嘻嘻地拦住了打算走人的关龙：“别啊，听说你是我哥最好的朋友, 你就不想知道他是怎么走的？”
    面上笑嘻嘻, 眼神却冷。
    兄弟俩再怎么闹矛盾, 争吵起来时也动过手，可他从来没想过让他哥死。
    关龙猛地甩掉他伸来的手：“警察正在调查，不会放过凶手的。”
    他的面色依旧苍白，却无端透着一丝惧怕。
    殷嘉诺以为他是心虚，事实上，他的确心虚，心虚的却不是这件事。
    突然间，眉宇间满是冷淡孤僻的关龙皱皱眉，下一秒，他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整个人突然要倒下去。
    糟糕！又是谁？
    殷嘉诺及时拽住了对方，然而对方站稳后，很不客气地甩开他的手，满是敌意地看向了……段书琪。
    “呸，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顶着关龙外表的男人褪去那份孤僻，眼神一瞬间变得柔软天真，哪怕是愤愤地瞪着段书琪，依旧没什么杀伤力。
    “嘉许哥哥对你那么好，你竟然移情别恋！”他伸手，直直指向段书琪，眼里满是不忿。
    方才还低沉冷硬的男声软绵绵的，还是同样的五官，予人的感觉却不同，好似一瞬间变了一个人。
    变得更……柔软，幼稚，却也带着直白尖锐的刺，他像是被抢走玩具的孩童，用尽全身力气表达着自己对面前一男一女的厌恶。
    场外两位知名导演知道他这是转换人格了，从关龙变成了丽娜，眼角眉梢都是细节转变。
    场外的人都知道，场上的演员也都知道，但殷嘉诺和段书琪不知道。
    突然变脸，加上奇怪的话语，令段书琪皱眉，上下打量气到脸通红简直快哭出来的丽娜，老觉得哪里不对劲。
    殷嘉诺也觉得这人突然就变得奇奇怪怪的，挡在段书琪身前：“指什么？想干什么呢你？”
    身材还要高大些的关龙却往后缩了缩，色令内荏道：“就是你们害死了嘉许哥哥，你们两个人，臭不要脸！”
    被骂了本该生气的，他们却只感到奇怪。
    一个大男人，一口一个“嘉许哥哥”？口气还软绵绵的。
    怎么跟女孩子一样？
    段书琪握了握男友另一只手，从他身后探出头：“我和他早就分手了，再说了，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以什么身份替他打抱不平？”
    任谁都能看出来她眼神有点嫌弃，似乎在怀疑他的性取向。
    “你！”丽娜气得狠狠跺脚，伸出去的手指头哆嗦。下一秒，他眼睛一翻，浑身上下属于少女的娇柔气息顿时消失不见。
    方翰再度来了兴趣，身体往前倾了些，紧盯屏幕上的面部特写。
    刚才还不礼貌地指着人的男子放下手，似乎有点疑惑自己来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他的唇角习惯性扬起，和和气气地冲面前两人点点头：“打扰了，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夏俊远，关龙的十二个人格里少数比较好说话的一位，关龙千叮咛万嘱咐请求他们在外面千万别暴露，有什么问题先回去，再大家商量。
    夏俊远很好说话，脾气也好，他认为自己是个脾气早就被甲方磨光了的设计师，平常在家里关龙就见识过了，给夏俊远一块手绘板，从来没学过绘画的他竟然也能画出相当不错的作品来。
    这会儿，夏俊远发现自己在外面，眼前站着两个不认识的人，虽然上一秒他们可能在交谈，但夏俊远自觉不知道他们在交谈什么，索性先随便找借口离开。
    他还有一单没完成呢，得赶紧回去。
    只留下殷嘉诺和段书琪面面相觑。
    说是心理医生，却并不专业，只有半吊子水的段书琪喃喃自语：“我怎么感觉他好像又换了一个人？不对，嘉诺，你有没有发现，他从刚来到现在好像变了两次？”
    “而且就刚刚，他看我们的眼神很陌生，好像不认识我们。”
    明明还在一起聊天，马上就翻脸不认人？
    “过！”
    场上几人的表情一松，各自休息。
    原本下戏后，大家都会聚到导演身边，看一看监视器里的自己，要么，坐在一起说说话。今天意外多来了一个方翰，大家几乎都是拿出了最好的状态来演戏，希望这位知名大导能够发现自己精湛的演技，日后好合作。
    然而方翰板着脸的模样太严肃，一时间竟然没人敢过去，生怕触霉头。
    唯独卓少安，笑着同他说话。
    哦，还有男主角。
    大家伙就看见江秋十凑上去跟着说了些什么，方翰冲他点点头，手背在身后走了。
    待他离开，卓少安小声问他：“稳了吗？”
    江秋十轻声说：“如果没有别的更好的人选的话，也许就是我了。”
    对方安慰道：“讲真的，我觉得挑不到比你更好的了。”
    她是真觉得找不着谁能比他还合适的，演技比他厉害的长得没他好看，长得够好看的演技不如他，还多事儿娇气。卓少安欠他人情，自然向方翰说了他不少好话。
    只不过方翰这小老头儿脾气古怪，他既不喜欢别人奉承他，要那人不卑不亢不讨好他，方翰又不太高兴。选角也是，他自己挑中了还好，要是别人跟他拼命推荐，他就算再中意，也忍不住产生几分抵触心理。
    可是如果别人都看不上不跟他推荐的人，他就更看不上了。
    越是知名的导演越是脾气古怪，反正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有什么事不好好说，一句话非要拐弯抹角叫人猜，猜中了猜不中都不高兴。卓少安小声吐槽完，拍拍江秋十肩膀：“放心吧，他也就闹这一阵子脾气。到时候没找着更好的，肯定就是你了。”
    距离备案已过小半个月，圈内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出乎意料的是，盯上这个位置的小生不多，虽然都想着和方瀚打好关系试试，但像江秋十这般做足了准备的视其为目标的，少。
    绝大多数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似方翰这样的导演，男主角要么大牌要么新人，要么就是有背景，最后才是最符合角色的。
    绝大多数够不上条件的，还是洗洗睡吧。
    当然，梦想还是要有的，说不定就实现了呢？
    近期拉踩江秋十的通稿又变多了。
    无他，[锁麟囊]项目男主选角，而[乖巧的女孩们]轰轰烈烈播完大结局后，江秋十的[永兴号]低调上星，央视每晚七点半，两集连播。
    与此同时，[掌心的温度]登陆某鹅网站，正式开播，引发腐女狂欢。
    作为艺人的江秋十和作为老板的江秋十，都被人不断夸奖。
    [永兴号]严格来说不是一部抗日剧，更多是借由刘家三代商人展示晚清到民国的社会风貌。
    从辫子马褂之乎者也，到短发洋装民主科学，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到国既沉沦家孰与存，中国的人民逐步觉醒，一直在谋求出路，关于探寻出路，就足以让现在的导演们拍出一部又一部作品。
    展现当时的先进知识分子的影视剧作品早就有了，其他的阶级，工人有，农民也有，读书人有，大老粗也有。唯独商人这个团体被忽视了，[永兴号]就是第一部用民族资产阶级的视角，以展示出其一直夹缝生存的艰辛的电视剧。
    央视和视频平台同步播出。年轻人追星看网站，老年人习惯性打开电视看电视剧，有些年轻人借此机会陪在老人身边一起看电视，既陪伴了老人又关注了偶像，一举两得，画面温馨又和谐。
    工作室同样密切关注着。
    老板现在越走越高，他的地位和名声全靠“不拍烂片”得来，为此，公司每部影视剧制作都有不得不谨慎谨慎再谨慎，生怕拍出什么雷而不自知。
    好在首播效果不错，豆瓣初步评分8.7，后期如果不崩，就差不多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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