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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节

      萧练站在最前面,饶是他再能撑,被迷烟灌了满鼻子,只觉得一片天旋地转,膝盖一软就向前摔去。还未落地,何婧英已经稳稳将萧练托住。
    浓烟很快让人看不太清眼前的东西。何婧英看不清路,只能凭直觉带着萧练向上风处走去。
    何胤跌跌撞撞走到何婧英身旁:“阿英,周奉叔带着安西军就在城外,你们跟着飞索卫出去。”
    何婧英见何胤摇摇欲坠的模样,赶紧腾出一只手来扶住何胤。她将萧练的手臂绕过自己肩膀,一手扶住萧练的腰,另一只手搀着何胤,吃力得连走路都困难。
    何胤推开何婧英:“你别管我。你先过去,我们这样走不快。”
    何婧英固执地拽着何胤:“三叔,我们一起出去。”
    何胤温和地笑笑:“阿英,尾宿就在前面,你不用担心。”
    何婧英疑惑地抬起头,果然见到尾宿跌跌撞撞跑过来的身影。
    何胤推了推何婧英:“你快走,如果后面的人追上来了,尾宿一个人对付不了。我和尾宿都有飞索,不会有事的。“
    说着尾宿已经到了何胤身前。尾宿一直控制着呼吸,吸入的迷香不多,但头脑仍然阵阵发黑。何胤握着尾宿的手臂轻轻捏了一下。
    尾宿当即会意,抬起头镇定地对何婧英说道:“小姐,你们快过去,飞索卫已经在城墙下了。我带着大人走。”
    何婧英见尾宿镇定地模样,心中不疑有他,点点头飞速的带着萧练奔去。
    城墙在下风处,好几个撤退迅速的飞索卫都没有受到迷香的影响。他们见何婧英带着萧练从浓雾中冲了出来赶紧向着二人奔了回来。
    飞索卫一人扶住一个,飞索从袖中射出“锵”地一声挂在了城墙上。飞索猛地收回,将二人猛地带离地面顺着城墙爬了上去。
    二人翻过城墙,将身后的浓烟、兵刃之声全都挡在城墙之后。
    何婧英与萧练在飞索卫的带领下,赶紧往京城里林子跑。
    一进入林子,周奉叔立马就走了过来。
    周奉叔走到何婧英面前微微顿了一下,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何婧英肩上的洞螈。
    何婧英忍着就要软倒在地的冲动,气喘吁吁地说道:“不用担心,有我在,不伤人。”
    何婧英与周奉叔只有在雍州时有过一面之缘,但周奉叔与萧练同为大齐的猛将,彼此之间早就熟识。
    周奉叔一回头就看见了一旁飞索卫扛着的萧练
    周奉叔利落地从飞索卫手中接过萧练,眉毛全都拧在了一起。他原本就黝黑得脸,现在更是隐在夜色里如同阎罗。
    周奉叔抬头看了看何婧英,一时间也不知道应当如何称呼,好在周奉叔一生从军,也不在意这些小节:“夫人,城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华佗放了迷香。现在已经将京城完全掌控了。”何婧英回头一直看着城墙,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周奉叔脸色也是难看的很:“若不是何祭酒来跟我说,我什么都还不知道。跟魏军里应外合的是萧鸾?”
    当初宫变的时候,周奉叔被萧鸾围困在石头城里,他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又将失了主将逃到各处的安西军整合了起来,还没来得及找萧鸾算账,他竟然已经与魏国合谋?!
    周奉叔征战一声,杀敌无数,最恨的就是这种通敌卖国之人。
    “萧鸾死了。”
    周奉叔一怔:“什么?那城门怎么会还是不开?”
    “真正和魏军里应外合的是小华佗。”
    “萧鸾手下那个谋士?”
    何婧英点点头,仍是望着城墙,心中的疑惑与不安越来越深。
    周奉叔咬牙切齿地骂道:“他娘的,畜生!”
    许久,那城墙上连个影子都没落下。周奉叔看着京城的脸色越来越沉,他扫了何婧英一眼,咬牙下令道:“回营!”
    何婧英双手紧握成拳。
    何胤,没来。
    周奉叔也沉默不语,战场上生死不过在一线之间。他早就看淡了。
    周奉叔没招呼何婧英,带着一众安西军掉转马头赶紧反营。
    如果能救下何胤他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去救。
    虽然何婧英没有细说,周奉叔征战多年,光是看一眼萧练的样子也知道城里战况有多惨。何胤带了几十个人进去,却只出来了一半人。
    等京成里的残局收拾完,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
    他只能选择回营。
    何婧英默默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眼眸里的光彩一寸一寸黯了下去。
    何婧英面无表情地转过身,跟着周奉叔离去的方向走了两步,“噗通”一声摔到了下去。
    第二百七十一章 我陪你
    何婧英觉得脑中一阵天旋地转,有一种从高处落下的感觉。但她没有碰到坚硬的地面,而是像落在一片温暖绵软的云端。
    何婧英缓缓睁开眼,坐在她床边的女子欣喜地看着她。“你醒啦?”
    何婧英微微皱眉,她眼前的人影重重叠叠的,但听声音很是耳熟。
    那女子走到门外去将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太妃,人醒了。”
    光从门外照进来,何婧英好不容易才睁开了自己的眼睛。看清来人何婧英心中一喜:“范太妃?”
    方才那熟悉的声音就是刘隐舟。
    范贵妃身着简单的衣衫,头发也只是在后脑挽了一个发髻,一个珠钗玉饰也没有。自萧昭业登基之后,范贵妃就去了景安陵与齐武帝守陵,。
    乱世故人重逢,总是别有一番感叹。
    范贵妃手里端了一碗粥,让刘隐舟扶着何婧英坐在床上,她用小勺子一口一口地喂着何婧英。
    “范贵妃,你怎么会在这里?”
    范贵妃从来不是软弱的人,但这会儿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是何祭酒将我接到军中来的。”
    何婧英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喝着粥。
    何胤一向考虑得周到。无论萧鸾如何强势,最终却还是要向皇室正统低头,否则他也不用那么大费周章地逼王宝明写下诏书,又软禁萧昭文。
    而范贵妃是齐武帝位高权重的宠妃,虽然没有尊封太后,但她的话在老臣之中颇有分量。
    范贵妃叹口气道:“我听说,宝明没了?”
    “嗯。”何婧英低垂下眼眸,战乱之中,她的尸身恐怕都不能体面地入殓。
    范贵妃的手轻轻颤了颤:“现在城里是什么情况?”
    萧芙琳还在城里,范贵妃怎么能不担心。
    何婧英也不愿意瞒着范贵妃,直言道:“都被小华佗控制住了。这个人不像萧鸾,还要顾及名声,手段极其残忍。而且他与北魏拓跋勰合谋,如果让他的了势,大齐恐怕有一半的国土都要归北魏。”
    小华佗只不过是萧鸾手底下的谋士,全靠着那一支不死的军队与阴狠的手段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他要和拓跋勰合作,能许给拓跋勰的好处只能是这个了。
    无论是萧鸾还是萧昭业的,虽然一个狠辣一个昏庸,但是都不可能像小华佗一样与北魏合谋。所以这对于拓跋勰来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一定会全力支持小华佗。
    范贵妃听到此处,面色越来越沉,虽然心中慌乱但却很快冷静下来:“小华佗跟拓跋勰的合作只是彼此利用,一定会防着彼此。小华佗许诺给拓跋勰的那些好处,只能在他坐上皇位之后,才有可能实现。他在城里的时候,就耗了拓跋勰一半魏军才放出迷烟,现在拓跋勰对他来说不是威胁。他想篡位只能从皇上那下手。一时半会儿皇上应当没事。”
    何婧英抬头看着范贵妃:“拓跋勰一定会用魏军帮小华佗篡位,萧鸾逼宫之后,军政一片混乱,各地都有不少向安西军这样失了将领军心不稳的军队。我们可以将他们整合起来。还要通知萧元达,魏军定会趁此机会大举进攻大齐。”
    范贵妃点点头:“整合大军事情我可以与周奉叔一起去做,武帝余威犹在,收回这些军队不是问题,只是需要时间。”
    正说话间,何婧英的房门被砰地一声打了开来。
    萧练赤裸着上半身就冲了进来,琥珀色的瞳孔里透着慌乱,像是从噩梦中惊醒的人一样,身上还沾着汗珠,也许是跑得太急,身上的伤口又裂了开来,渗出些血珠。
    何婧英看着萧练身上的伤口微微皱了皱眉。
    徐美人跟在后面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煮过的布和药。徐美人见范贵妃在屋子里,连忙说道:“娘娘,奴才正在给龙骧将军上药呢,没想到龙骧将军那么快就醒了过来。一醒来就问王妃在哪,跟着就跑,奴才实在是追不上啊。”
    范贵妃斜睨了眼徐美人:“要能让你追上了,本宫早就让你去战场上立功了。”
    说罢范贵妃又看了看萧练,萧练那丝毫不加掩饰又炙热的眼神,早就把什么都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实在不适合再待在这里。
    范贵妃回头对何婧英说道:“阿英,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本宫去跟周将军商量一下。”
    何婧英点点头。
    范贵妃眼神在何婧英与萧练之间来回看了一圈,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微笑。
    说实话若不是何婧英寡妇的身份,在名义上又还是王妃,她觉得两人还挺般配的。
    范贵妃经过萧练身旁时笑得有些促狭:“龙骧将军,下次再心急,衣服还是要穿一件的。”
    一句话说得萧练耳根子一下子红了起来。
    被范贵妃说了那么一句,萧练顿时生出些不自在来。萧练轻轻咳了一声:“你没事就好,我……我先回去了。”
    何婧英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过来吧,伤口裂了,我帮你包扎好。”
    徐美人听到这话赶紧将手里药放在桌上:“那就劳烦王妃了,奴才去看看太妃。”
    到底是跟在范贵妃身旁的奴才,与主子一个性子,说完话一溜烟就跑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萧练与何婧英两个人。与何婧英独处一室萧练也不是第一次了,但这一次,没来由的萧练就觉得有些僵,连背脊都绷直了。
    何婧英从床上走了下来,只着了一件中衣,赤足踩在地上,从桌上拿过了药来。
    萧练看着何婧英一双玉足,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十分不自在地咽了咽口水。
    丢人,真丢人!萧练自问自己是个没吃过猪肉,但绝对看遍了猪跑的人。自己前二十年见过的女人,哪个不比何婧英穿得少?还有各种教学影片的老师,那不是也看了个遍的?自己这个时候慌什么。
    何婧英哪里知道萧练在想什么,只觉得萧练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真是不怎么好看。
    何婧英疑惑地看着萧练:“你想说什么?”
    “没……没什么。”
    “你准备站着上药吗?”
    萧练“嘭”地一声把自己摔进椅子里,双手放在膝盖上端端正正坐好。
    罐子里是上好的创伤膏,何婧英用手指轻轻的抹在萧练身上。萧练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的地方,有老伤,更多的是新伤,细细密密遍布全身。
    何婧英看着只觉得心一阵一阵的揪着疼。
    药膏抹在萧练身上,感觉凉丝丝的,方才跑得急根本没注意自己的伤口,现在安安静静的坐着就觉得伤口一阵一阵疼起来。更要命的是何婧英游走在自己身上的手,在那些有些痛的伤口边缘,又带起一阵麻痒。
    萧练绷直了背,双手握拳撑在膝盖上,努力地告诉自己现在不是时候,他要克制。
    何婧英手抚过萧练后背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手指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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