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茧
午宴毕,桦金殿先进入了娱乐环节。大约是想早些结束了,也要送这些命妇回去。
这可为难了陈锦墨,她既要比投壶,又想去看看自己的蚕茧。不知接下来能不能脱开身。
看着她犹豫不决,红玉倒是替她着急。毕竟眼看着她练了这么久,那边询问是否参加的人都到近前了,陈锦墨却还没动静。
“公主您不参加投壶吗?那边要开始了。”
陈锦墨一看,确实已经问了一圈,参加的人有许多。红玉又催了一番,这才咬牙道:“不管了,你先替我报名。”
投壶比赛最重要,一会儿说不定有时间去。内廷不似外面,除了嫔妃与命妇要主动请着参加。她们要参加,得自己报名。
红玉也是真速度,陈锦墨话音刚落,她便和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这架势颇有超市抢鸡蛋的风采。
这边厢都是女眷,也少有如陈锦墨这般闲的整日练投壶的。因此,都没比过她,唯剩三公主,贺贵妃之女陈锦心。
这丫头不过比陈锦墨小一岁,自从贺贵妃被罚关禁闭开始,见着陈锦墨就恨不得鼻孔对天,稍有机会就找她麻烦。这几个妹妹里,就这个最不可爱了。
瞧这架势,今天是非要比过她了。
这边的规矩,每人八支木矢,投入壶中算一分,壶耳三分,要是有本事连中贯耳便是六分。
陈锦心执蓝色木矢,开局以来连连投进已得六分,又一支木矢投进壶耳,满堂喝彩。陈锦心便炫耀似地看过来,那耀武扬威的模样,看着真想给她一拳。
红色木矢跟着轻而易举地也投进了壶耳,陈锦墨甩了甩右手,用比她还欠地语气开口:“老这样也比不出输赢,敢不敢来些高难度的。”
这是挑衅,陈锦心不服:“怎么比?”
“骁箭听说过吧,我让你三次,断了没关系,算你扔的总数,我后面连续的比你总数多算我赢,反之我输。”
听她的大言不惭,陈锦心颇为不屑一顾:“按你说的,到时候可别哭。”
才懒得哭呢,陈锦墨算过,自己的最高纪录八十次。这小丫头有本事郭舍人附身,要不然别想赢过自己。
果然,陈锦心投壶算好的,三次断断续续下来总数也就十八。
轮到她上场了,不远处宋宜之从阙楼上下来,与金朗分开各画两殿情景。
先生就在不远处,陈锦墨多少还有些紧张。
还好这一个月没白练,来回不断十九下,就多那么一下陈锦墨便停手。不为别的,就为刺激陈锦心。
果然,被其怒指着,你了半天。
陈锦墨闲闲理了理鬓发,谦逊道:“别崇拜姐,都是平日的勤学苦练。”
“我去你的勤学苦练!”陈锦心说完,扔了木矢便跑走了。
这丫头,气性还挺大。陈锦墨边感叹着,便迎来朝她跑过来的陈锦林。
小丫头抬着脑袋,甜甜地笑着:“二姐姐真厉害!”
“林儿嘴真甜。”陈锦墨弯腰抱着软软的女娃,越看越喜欢。可惜这孩子八岁了,陈锦墨现在的力气抱不动,否则真想抱起来疼一疼。
陈锦林靠近她的耳边低声道:“三姐姐听说你在练投壶,也开始练,还不让我报名。”
瞧给她能的,陈锦墨可不许这小丫头受欺负。
“下回你想做什么便做,不用听她的。”陈锦墨就不信了,贺贵妃还真敢管到公主头上。
女眷这边赢了比赛,按理说陈锦墨只要等着讨赏了。涞曲殿那边却来了人,核实了投壶成绩。便让陈锦墨去换身男装,去涞曲殿与别国使臣比。
这事小说倒是有发生,只因本是西境附属的河彰国,此番前来朝贺却是百般刁难,要与羌国争个上下。
涞曲殿内不能比骑射,自然也选了投壶。然而皇室宗亲,没一个能敌得过河彰使臣。小说里是由贺思昂代皇子胜出的,怎的如今轮到陈锦墨身上了?
看来是皇帝死要面子,皇室子孙赢了比赛,自然比大臣之子来的更有面子。
远远瞧着作画的宋宜之,这里无疑是他最适合去比这投壶了。可惜小说里的皇帝不会同意,现在连贺思昂都不满的皇帝自然更不会同意。
不过,那乳娘想来搭讪的心思也就断了。陈锦墨喜闻乐见,也是真怕遇着这乳娘,回头看出什么来。
换衣服需要时间,陈锦墨便就近去换,地方恰好选在了放置蚕茧不远处。
涞曲殿此时还是歌舞混时间,一切来得及。顺道去看了看自己的蚕茧如何,门外守着的內侍倒也没多拦,陪着她进去了。
打开盒子便有股臭味传来,里面却是变了质的蚕茧。本是九只蚕茧,现在也剩了四个。
果然还是被人动了手脚,宫中蚕茧为了保证时间长久,都会烘烤成干茧。陈锦墨备的也不例外,还是淑妃特地帮她弄好的。
这是谁这么缺德,存了变质发臭的茧来坑人。
只有红玉跟着她进来,看着这一幕刚想质问看管內侍,便被陈锦墨拦住。
那內侍站的远远的,并不知道盒里有什么,跟进来也是为了防止陈锦墨开别人的调换。
计上心头,陈锦墨开始责怪起了红玉:“我就说还差四个你没放,要不是我过来看了一趟,不得糟了。”
內侍只清点了皇后与嫔妃的,未曾看公主的,也不知道陈锦墨说的对与不对。总归没人抢公主的功劳,他也懒得管。
总算她们主仆还有些默契,看着陈锦墨冲她眨眼,红玉便下意识顺着话说:“是奴婢疏忽了。”
“罢了,还来得及。”说罢,陈锦墨看向內侍,试探道,“方才可有哪位娘娘来过,开我的盒子?”
內侍想了想,如实禀报:“皇后与贵妃都来过,臣没跟进来,具体的就不知道了。”
贵妃比皇后可疑,联想到前些日子宋宜之提醒她的,怕就是这贵妃想害自己。无论是谁,想坑她可没那么容易。
“我本还有四枚琥珀蚕茧,被这丫头给忘了,待会儿让她取来,可行?”
內侍低头颔首:“二公主自己的,自然可换。”
光是能换还不够,陈锦墨打量了四周,突然想起从前学的小孔成像。恰好窗外就是一块光滑的石壁,她的盒子又在靠窗位置。
“你们晚上看守也得小心些,这屋子还是亮堂堂的好。烛台我总可以碰吧?”
內侍没反对,陈锦墨便多抬了些烛台到自己盒子四周,并一一指到:“入夜这些烛火必须都点燃。”
又在纸窗上戳了个小洞:“留个洞,我回头好看看。”
……
都说二公主自从上巳节那回之后,就不太正常,內侍如今算是亲眼见到了。
只要不动别人的盒子,公主再怎么不正常,哪怕把这屋子窗户都掀了,他都不会说什么。
这一通操作,连红玉都给整懵了。随她出来后,一直不敢说话,怕给陈锦墨惹麻烦。
知道身后有人跟着偷听,陈锦墨忧愁道:“也不知谁那般缺德,竟将我的蚕茧换了。”
这话是想让红玉陪自己演戏,可红玉半天不敢有反应,陈锦墨无奈只能自说自话。
“幸好淮南郡公先前送了琥珀蚕来,这蚕结的茧是金黄色,据说很是名贵,本来舍不得用的。如今也只能先顶着了,总归能弥补不足,八也是个吉利数字。”
就这么一人唱着对角戏,到了换衣服的屋子,门外有宫女內侍看守,不会再有旁人听墙角。陈锦墨忙拉过红玉,小声嘱咐。
“待会儿你不用与我去涞曲殿,馨芳殿那应该还有些备用的蚕茧,你单取九个出来装盒子里,贴身带着。另取四个浸上黄色染料,再放进方才的盒子里。”
“为何要涂黄色染料?”红玉有很多疑惑的地方。比如为何当时不找內侍责问,还有既然有备用的,直接换上即可,这么麻烦做什么?
“染黄了,是为了装成琥珀蚕茧。早间內侍收的匆忙,并没有验货,就算找他们责问,他们也可以推说不知道。若直接换上备用的,谁知道那背后缺德之人还会不会再换。”
红玉只觉得陈锦墨很厉害,连心里的问题都解答了。
对此陈锦墨也很烦恼,不将事情解释清楚,回头红玉办砸了才糟糕。
“还有你入夜了再送蚕茧过去,晚宴过后父亲才会来检查,一切来得及。你切记看看,是不是几处烛火都点亮了,位置也不能改变。”
新世纪的陈锦墨又一次计划通,想用科学的手段,给贺贵妃做的事来个现场直播。这实验初中做过,虽然现在的条件可能有些不符,但形成个模糊的影应该不算难。
大致讲了原理,红玉听得云里雾里的,最后还是忍不住发表了意见。
“公主这事太复杂了,靠谱吗?”
陈锦墨抱着稳赢的心态,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放心,相信科学,绝对靠谱!”
红玉默了,科学是什么她不知道,也不是不信。就单纯觉得按陈锦墨说的来做,真的不太靠谱,但她不敢说。
并且,在她心里,公主就是明灯,需要无条件相信。公主学识渊博,一定不会有错。
“公主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尽管说,红玉一定帮您。”
一个无条件相信自己,另一个无条件相信她。两人就这么抱着不知从何来的自信,做了一番详细的计划。
只是不知,两个臭皮匠,能不能顶个诸葛亮。
外间已经在催了,陈锦墨以最快的速度换了全部行头,由一位衣着华丽妆容精致的公主,变成了气宇轩昂的俊秀皇子。
这身皇子常服,陈锦墨还是第一次穿。腰带上襄的琥珀金饰,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摸。
……好像扣几块下来,一定值不少钱。
瞧着陈锦墨的模样,本来精致的妆容全给卸了,红玉越看越不习惯,就要拿胭脂给她补。忙被她拦下。
“好不容易卸的,你还要给我画?”
红玉执着的举着胭脂盒:“今日贺公子也赴宴了,公主不打扮的好看些?”
陈锦墨有些郁闷,贺思昂来,她要打扮什么……
“红玉呀,我与贺公子结了梁子,以后少将他与我连在一起。再说了,我是以男子身份出席,要显些阳刚之气。”
公主都这么说了,红玉自然不敢多言。只是公主从前见贺公子都要精心打扮一番的,就算不为贺公子,公主也是爱打扮的。从未素面朝天见过外人。压着心中疑惑,帮陈锦墨又整了整着装。
幸好领子高,看不到有无喉结。衣服也宽松不显身材。陈锦墨走出去由內侍看了一遍,大致挑不出毛病。才与红玉分开,往涞曲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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