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黛丝安娜时隔两年要再次打开中国市场，选择这个告别舞台，实在是个不错的决定。
    除此之外，她自己也分外珍惜和沈妍最后一次同台表演的机会。
    于是彩排的时候十分认真，灯光走位，舞美变幻，伴舞动作，黛丝安娜一改自己平日里混不吝的模样，呈现出了百分百的认真和专业。
    我希望这个地方的灯光可以变幻得慢？慢一点？黛丝安娜一开始用中文和工作人员沟通，但虽然她的中文在日常沟通中没有什么问题，可这种涉及到专业词汇和精准表达的时候，显然有些不够用。
    慢一点？
    灯控老师调整了主灯变幻的节奏，但显然，这并没有让挑剔的黛丝安娜感到满意。
    她眉头皱起，我不要这个。
    她强调了一遍：请不要这样！这个，我不要。
    灯控老师欲哭无泪，他又把灯光调回了原来的速率。
    nonono！
    黛丝安娜显然显得有些崩溃，抓了抓头发，还好没做什么造型，只是因为静电摩擦而让脑袋上的一些毛给翘了起来。
    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老师，您到底要啥啊！
    灯控老师也很崩溃啊，是谁跟他说黛丝安娜中文很好，人也很好，很好沟通的。他感觉自己快把控速的按钮那头给直接拧下来了，还没让黛丝安娜满意半分。他能怎么办啊？他也很绝望啊。这娱乐圈的灯光老师，能有几个是专业院校扛把子出来的啊？又有几个英语能过关啊？
    就算是专业院校的，那艺术院校的四六级水平，一般人也很难苟同。
    更别提有的艺术院校根本不要求四六级考试成绩。
    影视民工，名不虚传也。
    灯控老师崩溃，黛丝安娜也崩溃，她在心中怪自己过于高估了自己的中文水平，以至于拒绝了公司想要提供临场随身翻译的意见。现在可好了，大家一团乱，一个简单的问题都沟通不了。
    沈妍那边刚跟服化团队沟通了快速换装的问题，到了舞台现场才知道出现了什么状况，哭笑不得，赶快把急得快要跳上音箱的黛丝安娜给拽了回来。
    冷静点。
    黛丝安娜感觉自己的胸口有火在烧，轰轰烈烈，让她整个人都有点抓狂。
    我不想这个，沈，我不想要。我要的不是这个。
    。
    沈妍直接转换语言跟黛丝安娜沟通，安抚她的情绪，别着急，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告诉我，好吗？我来帮你转达。
    深呼吸一、二、三。
    听着她的话，黛丝安娜缓缓呼吸了一阵，逐渐冷静了下来。她知道自己刚才的不妥，脸有些红，略带不好意思地跟沈妍说，我好多了。
    嗯，可以告诉我你想要怎么调整灯光了吗？
    黛丝安娜点了点头，我希望这里两个颜色之间的变化不要太快，太突兀。
    我明白了。沈妍切换成中文，转头拿着小话筒对着灯控老师的方向说，老师，这个灯光变色之间的过度可以更加贴合一点吗？流畅一些，不要太突兀，有一些中间色最好。
    终于听懂人要什么的灯控老师流下了感天动地的眼泪。
    行，都行！
    qaq
    只要你别让黛丝安娜说中文，头给你都行。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
    我又走了。
    第87章
    早上七点。
    住附近的大爷清晨起床, 拎着自己手里的转陀螺慢悠悠地晃出小区，本想着能到大广场上找个地方耍几盘陀螺，哪知道一靠近, 远远看过去，就是乌泱泱的人群，整齐划一地......坐在广场附近。
    大爷人傻了, 走过去问了一声。
    小同学，这是又要开奥运会了吗？
    坐在地上的女孩叫于如雪, 今年二十七了, 纵横大厂多年, 还是时隔这么久第一次被人叫小同学。于如雪连忙摇头否认, 说：大爷, 不是的。这没开奥运会。
    几几年呢, 还奥运会。
    大爷有些耳背，扯着嗓子回了一句：什么？开了？我咋不知道北京又开了？
    于如雪哭笑不得，看出来这大爷耳朵实在是不好使了, 于是加大了音量, 对着他说：没开奥运会, 开的演唱会。
    这下大爷听清楚了。
    哎哟！人大爷手往自己的大腿上一拍，腰一弯，显然是对于听懂了这件事十分得意, 这我知道, 演唱会嘛！大爷笑呵呵, 漏风的两个门牙都露了出来。大爷除了耳朵不好使, 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精明的劲儿。脸长得跟一个刷秃了的牙刷一样，看着有些凶巴巴的，干瘪, 但是因为耳背，听不清人说话的时候，总是透着一股奇妙的憨劲。
    大爷抬头看了看自己面前挺立的建筑，又看了眼面前的女孩，再望了一圈这看不到尽头的队伍，又问，咋这里开演唱会？
    鸟巢。
    北京之都。
    被人问起这个问题，于如雪说出了那一句自己想了很久的答案。
    可能是因为这里适合吧。
    话题度够高，又能代表astar代表的地位，由此来作为国内顶流女团，不，不止，亚太顶流女团的告别之地，也是合适的。
    鸟巢的演唱会使用权力没有那么容易拿下，网上谈论了不少关于这件事的消息，什么西柚平台终于做人了，斥巨资租场子，什么代行公司景玉传媒出了一把大力气，才能得到许可证。但最令人信服的，却是说是因为沈妍的皇族背景，打通了些渠道，才拿到了鸟巢的使用权。
    纵观过去，没有哪个偶像团体站在了鸟巢的舞台上。
    as是独一份的。
    说不爽是假的，拿出去吹逼的时候心里也是舒坦的。但是其实还是有些若有若无的担心。于如雪作为as选秀时期就开始追的秀芬，走到今天，对于这个团队的实力算是了解。不知道在这么多人都等着最后狙一把这个女团，看她们从巅峰坠下，在此出丑的时候，as究竟还能不能稳住自己的场子。
    担心归担心，票还是要买的。
    抢票也不是容易活，黄牛的路被切断了，买票只能走官方渠道，价格是便宜了，但共同争抢的人就多了。现在大家为了图一个早进场，凌晨就来排队的人都有。带上了小板凳，还带上了零食背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在这广场上冬游。
    北京的冬天并不好受。
    虽然没了令人烦躁的柳絮，也没有需要担忧的沙尘暴，但凌厉的寒风刮过来的时候，空气里带着一股干燥的霾味，若是待在室内还好，待在室外，简直称得上一句酷刑。
    大爷又跟于如雪唠嗑了几句，便转身走了。于如雪坐在自己的塑料小板凳上，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消息。
    我的女儿们，你们什么时候来，妈妈冻得快要碎掉了。
    不管于如雪如何祈祷，规定好的演唱会入场时间是下午六点。
    八点钟表演正式开始。
    今日，不仅观众紧张，就连谈田田一大早醒过来，在宿舍刷牙的时候，都拿错了牙刷，用了禾悦的粉丝电子牙刷。愣是刷了半天，才看见。她连忙呸呸吐掉了满嘴的泡沫，对正在做起床拉伸的禾悦说了一声抱歉。
    幸亏禾悦在宿舍里备了一些可以替换的电子牙刷的牙刷头，这才让一场尴尬就此化解。
    言自西一眼就看出来了谈田田的不对劲，出门的时候，胳膊肘撞在她的身上，换来了她的注意。
    你紧张啊？言自西问。
    谈田田少见地没跟言自西对呛，喉咙吃紧，压着嗓音，看了一眼沈妍穿衣服的背影。谈田田小声地说：嗯。
    我害怕。
    谈田田看着沈妍推开门走出去，一眼就能够望到院子的外面，有一辆车停在那里，黛丝安娜正坐在车上，朝着她们挥手。
    害怕什么？言自西弯腰把鞋子给塞进去，整理了下裤腿。她把耳机拿出来，拿在手上晃了晃，转了个圈。
    你排练的动作忘了？言自西回头，看了一眼谈田田，挑了挑眉。
    谈田田切了一声，你以为我是你啊。
    只是一想到这是最后的舞台，和最后的集结，谈田田的心中就不免生出一些情绪来。走到今天，是谁也没有预料到的。虽然大家踏上选秀的舞台，都说自己有着一颗唱跳歌手的梦想，但那些前车之鉴，已经不需要去故意查找，就能够知道真实出道的爱豆在国内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业内有人戏称说，真正关注选秀的除了全网三百位秀粉之外，剩下的都是影视制片公司的打工人。一想到这些选秀人未来都要去演戏，影视制片打工人就会感到绝望。至于音乐圈的人，无人关心选秀。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靠唱跳爱豆选秀，是选不出来什么歌手的。而中国，也少有给唱跳歌手的舞台。
    所以就算是抱着要当偶像的心情来，对于自己未来要走怎么样的路，谈田田多少是可以猜到的。
    《中国好声音》被人调侃总是要问你有什么梦想，选秀又何尝不是。口口声声说着为了追逐舞台，出道以后真正站在舞台上的，却没有几个人了。
    而as，实打实地用这两年，在舞台上发光发亮。
    虽然被调侃是综艺咖，但谈田田是喜欢舞台的。
    而这一切，都跟沈妍有着不可分的关系。
    网上嘴巴毒辣的网友说她们是一人升天，鸡犬得道。有了沈妍，才平白无故多出了许多机会，走到了今天。
    谈田田自己也知道这件事。
    虽然沈妍总是说团队是彼此成就的，但大家默契地知晓，有些资源，有些待遇，如果不是沈妍在团队里，她们便不会得到。
    总是对她多了几分知遇之恩和依赖。
    今天踏上结束的舞台，面临的就是解散之日。谈田田绝对不会想到，她有一天会害怕，沈妍在她的生活中消失的样子。
    金鳞岂是池中物。
    舞台是她们的顶点，却绝对不是沈妍的顶点。反倒是作为唱跳歌手，好像束缚了她的未来。谈田田和言自西一直有在私下追《演员》的综艺，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荧幕前叱诧风云，虽然都做得很好，但作为队友，她们其实是能感受出来的。
    演戏这件事，对于沈妍来说，好像是生命。
    而唱跳，只是她出于责任和义务，要去做好的一件事。她在舞台上发光发亮，却不够疯狂。但疯狂，是一个女演员最可贵的质感。
    这两件事情必然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只是事实这样清楚地摆在她们的面前，以至于谈田田不得不去想，解散之后，或许就注定要分道扬镳。
    没有宿舍，日常生活就不会有交集。
    没有工作，于是非日常时间也没有交集。
    怎么能够不害怕呢？
    谈田田没说这些话，挤出一个笑容来，拍了拍言自西的肩膀，算了啦，没啥。大家也不是什么十四五的少女，竟然在这个时候，诡异地生出一种初中毕业就不能和好朋友再见面的怅惘。谈田田收了自己的心思，越过正在收拾东西的言自西，脚下一蹬，踩着一双平底鞋就迈了出去。
    言自西把门口的鞋柜上的琐碎东西给丢进玻璃小碗中，晶莹的小碗里盛着乱七八糟的杂物，却好像一座水晶城堡，把一切混乱的东西都保护了起来。
    包括她混乱的心绪。
    言自西挂好耳机，朝着车走去。
    耳机里放着的，是沈妍初评级舞台唱的那首歌，粉丝做了高音质纯享版本。
    少女用清雅地声音，唱着缠绵的粤语。
    [来日纵使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都比不起这宵美丽/亦绝不可使我更欣赏
    ah 因你今晚共我唱
    ah
    临行临别/才顿感哀伤的漂亮]
    歌声温婉，带着倾诉，故事感扑面而来。
    那时候听，只觉得这歌被她唱出了一种时代的味道，好听得令人心碎。再加上她站在台上的模样，像一片雪花，落在她的心上，叫她过目不忘。
    现在再听，便觉得是一段无可比拟的寓言。把今宵此刻要发生的一切，都说得清楚通透。
    这是分别的一天了。
    阿西。她叫她的名字，站在车边，靠着车门，笑着看她。
    发什么呆？该出发了。
    言自西听见自己的心跳，鼻头一酸，却只能扬起一抹肆意的笑容，说：别催了，来了。
    谈田田害怕的事情，她未尝没有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来了。
    我又走了。
    第88章
    晚上八点, 告别演唱会正式开场。
    整个鸟巢座无虚席，人满为患。演唱会自备了荧光棒，且每根荧光棒是可变色的, 具体颜色变化是由演唱会灯控组整体调控。为了统一演唱会的具体效果，筹办组斥巨资买入了特殊影院道具。
    虽然明面上规定了禁止携带其余私人应援物入场，但国内有参与演唱会经验的人都知道, 藏灯牌乃每个看演唱会的追星女孩的必备技能。在这样一场重大的演唱会里，没有灯牌实在是说不过去了。大尺寸的牌子被分成好几块由几个姑娘一起贴身裹在腰里带进去, 小片的就更容易解决了。
    粉丝一边暗骂傻逼演唱会管理非要学别人禁止应援, 一边又要出其不意地想着招数以期待梦幻过关。
    她们所为的只是想让自己的爱能够被看见。
    全场灯光都暗下来, 舞台的光还没有打亮, 鸟巢露天的穹顶下挥洒出一片隐约的星光, 刺骨的寒气也没有减少大家的热情半分。在夜如约而至的黑暗之下, 与之一同亮起的，还有各色的应援灯牌。
    那些灯牌上写满了她们的名字，一笔一划, 清楚万分。
    沈妍、言自西、谈田田、禾悦。
    别家来做嘉宾的粉丝也有人举着牌子, 只是太过零星, 被淹没在一片光芒中。
    这是as的主场！
    于如雪待在自己的位置上。她算是粉圈内小有名气的人，刚刚在外发送了一些自己印制的手幅和徽章，现在坐在演唱会的位置上, 激动的心情还是没有平复。
    明明已经等待近十二个小时了, 但这份心情还是一直存在着。
    自上次as有演唱会, 已经有半年多了。许久没有跟大家见过面, 又因为是最后一次的见面，所以才会更觉得期待和怅惘。期待着她们将带来的全新的表演，怅惘着在这最后的狂欢结束以后, 喧闹的鸟巢将归为平静，除此之外，属于as团体的世界，也将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