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如雪相信，在场的粉丝中，有不少人抱着和她一样的心情。
    她起身想看一看和她发微博联系的朋友坐在哪里，却不料放在腿上的应援手幅落在了地上。于如雪尴尬地想要捡起来的时刻，有一个人先帮她把东西捡了起来。她连忙说了一声谢谢。
    女人带着口罩，黑色的，挡了半张脸，利落的长发散在肩头，穿了一身休闲的衣服，但夜挡不住她那干练的气质。要命的是，她脑袋上带着一个粉色的应援发箍，两只可爱的小熊耳朵上，印着硕大的两个汉字，一目了然。
    沈、妍。
    于如雪惊叹于女人的好看。她的眼睛深邃狭长，施了淡妆，只轻轻描了一道眼线，上挑的尾巴，带着勾人的锋利。眉也好看，浓密但细，像一弯沉沉的雾气，罩进了远山之中。
    果然粉随正主。
    沈妍好看，盐分也好看。
    谢谢谢谢。于如雪回过神来，连连道谢，她还顺便跟人唠嗑两句，你是盐分吧？她的三次生活是做hr，人力资源管理，跟人相处颇有一套，闲聊几乎是本能。再加上她自己也是团粉偏沈妍的身份，所以对盐分颇有好感。
    女人嗯了一声，算是承认。
    于如雪散心大发，把手里的手幅送给她。
    本来这个是要超话等级过十级，橘子超过两百才有的。不过呢，跟你有缘，你拿着吧。
    女人迟疑了下，接过。
    手幅上是于如雪p的图，用的是沈妍的站姐拍的一张她在北美演唱会上接彩带的图，小小的彩带散片落在她的面前，她伸出掌心，轻飘飘地抓了下，脸上带着天真的笑容。那一场正好是走性感风格，她只穿了一身吊带，配一条高腰裤。性感的妖精却有着孩童一样的单纯。站姐一图封神，于如雪找了她要了授权，p了图，做了手幅。
    手幅上写，天下绝色，不比你三分。
    女人轻笑了下，指尖拂过这几个字。
    于如雪眨了眨眼，忽然觉得怎么看这女人怎么眼熟，但是却又想不起来，只好作罢。
    这次演唱会，她和朋友因为票座位号问题没有坐在一起，她本来也觉得有些失落。
    但是现在旁边有个美女一起看演唱会，便觉得舒坦多了。
    于如雪主动出击，问：欸，姐妹，解散后你还追这个团吗？
    女人显然是不明白为什么于如雪会问出这个问题，她眼神里有一丝困惑，开口说：团不是都解散了？没都没了，往哪里追？追空气。
    于如雪一时沉默，立刻反应过来，这位姐妹不是团粉。
    真正的铁血团粉，就是团都解散了，还始终相信团魂不散，还相信她和她，以及她们，还活在彼此的岁月里，到过的每个地方，都带着团队的痕迹。
    大概是有病。
    但于如雪的确病得不轻。
    她尴尬了笑了笑，在对方粉籍不够明确的时候进行线下对话的确是也是一件不够明智的事情。
    她还想说什么，就见女人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
    在巨大的环形屏幕上，闪出倒计时的字样。
    十、九、八
    于如雪已经不能再用脑子去想别的事情，身体的肾上腺素整个都被调动，人像是充满了气的气球，静候着被扎破的那一下，以此发出尖叫。
    满场的人似乎跟她有同样的想法，大家屏息以待，直到搭建出来的升降台高高升起，四个远远看去渺小但具有着巨大能量的身影出现。大荧幕上，镜头捕捉着她们的脸。
    尖叫声不断，而倒计时刚好卡在最后一秒。言自西捏着嘴边的耳麦，对着所有观众打了个招呼。
    嗨，大家还好吗？
    从她开口说第一个字开始，啊啊啊地尖叫就已经快要把整个场子都淹没。而这尖叫声的分贝还没有下降，竟然一次比一次高，因为接下来，是其他团队成员的发言。
    欢迎大家来到北京！谈田田用自己独有的嗓音跟大家打了个招呼。
    天气很冷，大家记得保暖噢。不过现在稍微放松一下也没关系，因为接下来，我们会带着大家跳起来。禾悦眨了眨眼，wink了一下。全团唯一甜妹，全网修图大师手里最有少女感的人出现。她是压轴打招呼的，沈妍是最后一个。
    她站在四个人的中间，笑容温柔，却不怯场。
    好久不见。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奶奶！！！！！！！！！
    台下有人嘶吼着喊出她的代号。
    沈妍笑弯了眼。
    四个人，风格迥异，但恰成一体。
    言自西拿着话筒唠嗑了一些有得没得，便直接切入主题，开始表演，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场的开场秀，是当初四个人被封为神之队的舞台。在西柚的选秀节目中可以称得上是top级别的舞台，台下的观众没有人没有看过，如今时隔两年再看到这舞台，大家心中的那份怅惘和感动，一下就被酝酿了出来。
    演唱会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观看的人如果有心，就会发现，这一次的歌曲安排也很有深意。
    网上在直播平台观看直播的网友，早就一边看直播，一边在网上扒出了过去的对比视频。这一次as的表演虽然没有全新的单曲出现，每一首歌都是过去的经典，但舞台都有所改变。而这改变，也是基于她们走过的这两年，出现的改变。
    在韩国一炮而红而备受争议的舞台，依旧保持着中国风，却也加入了更多kpop的元素，这象征她们曾经在韩国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
    日本演出时选择的抒情风格的歌曲，调整了曲风，鼓点加重，电子的设计更为巧妙，舞蹈的编排上也更为有层次，改变了当初纯粹的爱情歌曲风格，做了更深的表达。
    当年跟黛丝安娜合作，在她的演唱会上亮相北美，获得了关注的舞台，也在鸟巢得以重现。黛丝安娜出现的时刻，场馆的尖叫声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潮，网上虽然有传言，那天的机场接机，也有人拍到同框照片，但不管怎么说，没有官宣过的消息，大家还是不能实打实的相信。但她出现了。
    哈喽欸瑞巴蒂！
    黛丝安娜完全是把舞台当作玩乐，跟沈妍四人配合得极好，满场的舞美就已经够值回票价了，更别提请来的嘉宾，一个比一个大牌。
    整整四个小时的演唱会，从八点到十二点，台下的观众快要喊破喉咙，台上的偶像们又何尝不觉得累到崩溃。但没办法，要坚持下去。最令人感动的是，这个舞台，她们竟然请回了当年选秀比赛中的大部分女孩。如今，这些女孩几乎都已经泯然众人矣，要么过着小网红的生活，要么演着三十八线的网剧，混着日子。可是当年，当年她们都是备受关注的。
    网上看直播的人说，西柚这是把整个跨年晚会的体量和预算都塞给了as的毕业舞台。
    又何尝不是呢。
    所有人都为这个舞台笑过哭过，到头来，还是要说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一直卡在4944的收藏！给我冲一个五千很难吗！
    哼。走了！[八字眉生气]
    第89章
    从初遇走到终点, 从陆地跨过大洋。
    as的两年，对队员来说，是新的旅程和历练, 对粉丝来说，是万水千山没有放弃的追逐。眼看着他受污蔑，也眼看他高楼起。能走到今天, 也是被风里来雨里去给折磨过的。对于团队的爱，始终坚韧且如一。
    演唱会的结尾, 四个女孩在舞台上相拥, 诉说着对未来的想象。大家的眼神中, 都有着眼泪。因为没有人提前提醒, 在荧幕上, 不知何时播放出了她们过往的画面。一点一滴, 从过去到现在。
    每个人的身影都出现，都交织在彼此的生命中，但这一刻之后, 大家各自有要走的道路。
    言自西深呼吸, 拿起话筒。
    明年我会出新的专辑, 请大家多多支持。
    她对着镜头深深鞠了一躬，又转过身，对着背面的观众鞠躬。
    禾悦吸了吸鼻子, 憋住了自己的眼泪, 扬起一个甜美的笑容。她靠少女人设起家, 两年过去, 心境已经有了变化，但脸上的笑容未有变过。还是那样的单纯，像一抹彩虹, 又像是软甜的一颗糖，入口即化。
    接下来，我就是演员禾悦啦。
    她知道，只凭借她一个人，是不可能站在舞台上的。
    谈田田握紧了话筒，宽慰大家，那什么啦，别这么沮丧啊。
    rap会唱的，德云社也会考虑的。
    喜剧人还是会当下去的。
    我们也会在见面的！
    言自西忍不住怼了她一句：谈田田，就你话多。
    谈田田哼哼两声，台下的观众都笑出声来，因为要离别而失落的心情，总是有了一些改变。人间行走开心果，谈田田名不虚传。她粉丝也随她，扯着嗓子，大声吼了一句：别去德云社，你不配啊！
    这声音不知道传没传到谈田田手里，但可以肯定的是，话筒到了沈妍的手里。她穿了一身舞台服装，头发被老师编了一条辫子，垂在身后，眼角坠着一颗闪着光的泪钻，远远地看过去，仿佛是人鱼的眼泪。
    沈妍还是老样子，不跳舞和唱歌的时候，不管打扮成什么样，周身的气度都透着一股温润。
    她对着话筒说，我的偶像之路就到此了，也谢谢大家的陪伴。
    接下来，我要拍电影了。
    直播放到这一幕，网上对此讨论不断，沈妍拍电影？她有电影新约了吗？有饼了吗？之前的墨镜李的《双月钩》还没上呢，是靠墨镜李打开的电影圈人脉吗？
    所有人都以为她要拍电影，作为演员参演的那种。
    只有沈妍和台下的那个观众知道，她是要拍电影，她要坐在监视器后，当那个把控所有片场组织结构，协调各个部门的人。
    于如雪的尖叫声快要刺破她自己的耳膜，她忍不住抓住身边的人摇了摇手臂，被她抓住的人显然有些怔愣，并且十分抗拒，但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主动把她的手掰开，而是等她自己神智清醒了，主动松开她的手臂。
    不要散啊啊啊啊！
    安可安可！！！
    as！你是我们心中永恒的星星！！
    在一片安可声和眼泪之中，身边的人递过来集资的页面。
    所有集资榜单的榜首。
    十万起步的数额。
    富婆粉
    不。
    于如雪福至心灵地想起来了，这个人是谁。
    这个人他妈的是那个当年公演上要了她一个徽章的傻逼粉！！
    册那，她竟然真的有本事打这么多钱！！！！！！！
    紧接着她又他妈想到了，这个傻逼粉不就是沈妍的小姨斐凝吗？
    ......
    一时之间，于如雪只觉得三观动荡，她听到风雨之中，有什么东西一片一片碎掉的声音。
    怎么什么事情都能让她碰上。
    怎么什么宇宙暴风八卦中心都能有她的存在。
    平日里遇到这种情况还能好受一点，毕竟还能叭叭出去到处乱说，他妈的，遇到沈妍和斐凝的八卦，还是八字没一撇，可能是她脑袋抽了猜出来的那种，真他娘不敢往外说。
    一面是爱豆的名誉，一面是大佬的压力。
    这个瞬间，于如雪觉得，自己多少有点崩溃。
    偏偏这个时候，富婆还在跟她说话。
    不什么富婆！
    天杀的富婆！
    剩下的手幅给我，可以吗？
    于如雪心里百感交集，但手还是乖乖地从背着的包里拿出了剩下的手幅，递给了面前的人。
    哪里有不给的道理。
    这尼玛的，这金额送后援会十套海景房都够了啊！
    一片呐喊声中，于如雪十分虔诚地喊了一声：富婆啊啊啊啊啊！
    心里却在喊，杀千刀的背德变态！！！
    不要把妹妹拉下水啊！！！
    斐凝勾唇笑了下，跟所有还在激动的观众不同，她逆着人流，转身离去。
    as本来也做好了安可的准备，应了粉丝的呼喊，重启了一次清唱舞台，舞台结束之后，四个人手牵着手，整齐划一地朝着台下的观众鞠躬，作为道别。
    她们离开的背影，都带着相同的光芒。
    一走下场，刚刚还在台上显得热情的四个人，多少都有点沉寂。
    谈田田是情绪变化最大的那一个，刚刚在舞台上嗨得像一条猛狗，现在就变成了丧家之犬，垂头丧气，眼眶里得泪水都在打转。言自西和禾悦也没好到哪里去，一个皱着眉头不说话，低气压，一个鼻子吸了好多次，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得了重感冒。
    沈妍最是见惯离别的人，死亡都踏过了，一切都变得虚无了。
    但这种时候，也有些怅惘了。
    大家携手走过两年的时光，也共同去过很多地方，这样得团队生活，是她过去三十多年的演戏生涯所没有的。在演艺圈，人跟人的缘分，也就是几个月的拍戏时光，再好的朋友，也没有说整整两年，你我不分地住在一起。
    但偶像不一样。
    同吃同穿，同进同退。
    大家共担风雨，因而也同赴顶峰。
    只是万事万物都有尽时，她也知道自己要走的路，必然和大家不同。
    沈妍拍上谈田田的后背，力道不小，把谈田田吓了一跳，往前踉跄了一步，回头看着沈妍，哭红了双眼，委屈巴巴：姐，你干嘛呀。
    沈妍掐了她的脸蛋，做过了很多次，动作都熟悉。
    你笑起来好看点，别哭了。她看似嫌弃地说，又不是今天之后就不见面了。
    那回去还不得搬家吗？
    那不得还碰面吗？
    解约合同也没签，什么流程都没走，迟早还有要碰面的时候。
    再说了，只要在这圈子里不是每天都给自己排满了档期，那还是有见面的机会的。但说回来了，到了她们这个年龄，黄金正好，风头正盛，哪里会有人愿意不排满档期呢。
    沈妍思绪一晃而过，上前搂着谈田田的肩膀，因为谈田田比她高，所以这动作做起来颇有几分滑稽，还有点可爱。
    别哭啦，会见面的。
    在此之前，沈妍都不知道，女人的眼泪能够让她这么心疼。毕竟别人会哭，她更会哭。多少荧幕前被称之为美人垂泪仙子落珠的画面是她演出来的，在剧组和镜头前摸爬滚打那么多年，最是清楚什么神情最动人。
    但谈田田的眼泪，带着一种诚挚的痛意，让沈妍心生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