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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八零小卷毛 第116节

      工地干活的人血性大,弄不好要出事。
    赵主任为人软和,夹在中间两头为难,想想找安景云商量来了。安景云的施工队挂靠在公司名下,把这批人调进来,勉强可以说仍在同一公司。
    他也知道如此一来,安景云哪里是添人手,分明多了包袱。作为补偿,领导层同意转让一批二手施工机械,大部分修修补补再用十年也可以。
    安景云在厨房里忙碌,炒了几个快手菜,一边思索这件事。讲真,人,不想要,机械倒用得着,有这批机械,能接的工程范围大不少。只是这批机械也不是想吃就能吃下来的,一是必须搭人,二来所需资金不少,不是跟李勇借钱能解决的。
    她定定神,等炒菜都上桌,炉灶上炖着鲫鱼豆腐汤,洗了把脸招呼孩子们一起吃饭。
    赵主任作为长辈,饭桌上难免问起学业。
    “小的上学期末又考了年级第一,算保持了,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安景云说,“大的这个成绩一般,好的时候能进年级前十,差点就到三十几。还是男孩稳定,小超一直名列前茅,上学期还往前升了好几名。”
    怎么叫“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徐蓁没听出安景云话里的又显摆又谦虚,想替安歌鸣不平。桌下的脚被轻轻碰了下,她侧首看见安歌轻轻摇头。
    饭后赵主任、徐重被安景云安排到徐重房里继续谈,冯超跟安歌洗碗收拾餐桌,冯超忍不住担心,“阿姨不会答应吧?”
    刚说到,安景云就来厨房重新泡茶。
    她低声问安歌,“毛毛,你看这笔生意怎么样?”
    徐重没压着安景云接受条件,但她觉得公爹应该是想她答应的,只是,“钱不够。”到时每个月要开固定工资,要给员工福利,船大难调头,岂是小打小闹能比的。
    “让土建公司做担保向银行贷款,还有把城南那块平整地块工程让给你来做。”安歌刚才就在想。
    安景云瞪大了眼,“那块地是商业用途,没有拨款没人肯接。土建公司拿了补贴才做,还嫌补贴少没利润。”
    安歌知道啊,城南地块建的商品房差点烂尾,最后开发商只能用房抵工程款。谁知交房五年后时来运转,重点小学和中学接到通知搬迁到那里,房价从无人问津到热门,二十年后涨到三十倍,再没掉下来过。
    “没钱就拿房抵。”
    “要房子干吗?能拿来当工资付?付给谁好?”
    “卖掉,只要便宜点总能卖掉的。”
    “谁会要房子,租房子一个月才多少钱?一辈子租来住也花不掉那个钱。”安景云嘀咕道。
    “可以卖给夏芳姐。”安歌帮她开拓一下思路,“夏芳姐想有个自己的家不是一天两天了。”
    “啊,她怎么没跟我说?我还以为她住着挺好的。”
    “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小家庭搬出去分开住。”
    “怎么可能,不用老人帮忙看孩子?大家庭住在一起,你帮一把我帮一把,多好。”
    安歌就笑笑了。
    两个月后,安景云当法人代表的公司正式挂牌。
    鞭炮声声中,她仰头看着牌子,心中默念:哪怕关门大吉,千万也要等到贷款还清后。
    这是一个被众人推上去的小老板发自内心的祈愿。
    第一百六十六章
    九月第二个星期天, 一中的学生们在二中考场参加了全市范围的数学竞赛。
    二中也是本地的重点高中, 历史也悠久,但世界上很多事不讲理,比如第一最金贵, 第二只是第二。
    老梁没去送考, 按他说法, 要是这道关都过不了,别的不用想了。
    毕竟只是地级市级别的竞争。
    安歌做完试卷, 看着时间差不多交卷出场。因为要等冯超,她在校园里逛了会。
    二中校园主体部分是园林,这两年增建不少教学楼,做成黑瓦白墙, 跟原来的假山亭阁放在一起并不突兀。白露过后来了木樨蒸,太阳下近三十度,茂密的树林蝉鸣不止, 有些庭院深深深几许的味道。
    安歌走过石径, 眼尖发现郑志远坐在亭子里。他没看到她, 靠在栏杆上发呆。
    避开他不是不行,但好像没必要。再说郑志远平时挺警醒,上课连个呵欠都不打,转眼就能发现她。
    安歌加重脚步,郑志远回过神, 招呼了一声, 问道, “你也提前交卷了?”
    “做完了。”安歌在亭子另一头坐下,发现几尾黑背鲫鱼绕着亭脚游来游去,十分灵活,没想到这汪小池塘还养着鱼。
    “嗯。”郑志远情绪低落。数学就这样,会者出不了大错,不会就是不会。他有好几道题不会,自己知道不交卷也无济于事。
    他不说话,安歌自然不主动找话题。
    还是郑志远先开口,“你、程希这种聪明人的学习是什么感觉?”
    安歌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我不聪明。你问程希,可能他有答案。”
    “总说自己不聪明,还总是年级第一?”郑志远笑道,语气里只有羡慕没有挤对。
    安歌听了出来,“我提前学过。”她选了两道题分析给他听,“这些内容高等数学里有,还没学到会觉得难。”难不难的得看教学进度,像安歌高中时才接触的动点问题,到徐蓁孩子那里初二就学,只差十几年教育已经大变。
    郑志远听完解题思路,恍然大悟,又有点不好意思,“看你在学校没有特别用功,晚自习结束后回去学的?”
    “小学就开始提前学。”安歌说。
    更重要的原因是带着另一个自己的记忆,基础打得好。另一个自己资产丰厚,后来生活主要内容是学习。数学物理,在音乐美术之类也花费过大量时间。
    安歌觉得自己不算聪明,她对数学物理还有别的科学知识没有发自内心的热爱。这种热爱她在方辉学物理时见过,也在梁老师和程希身上看到过。可能多一份记忆的副作用,知道太多,缺了赤子之心。她唯二执念之一是想改变那场事故,另一个自己反复计算过理论数据,然而缺乏资料和专业知识,毫无成果。另一个执念,最初是自己、自己爱的人都要好好的,过上更好的生活,不知不觉这个区间在变大,再多一点,再多一点点……
    可能中了时代的毒。
    朝气勃勃的、毫无动摇的、自信并相信“一切都会更好”的。
    人真是社会动物。
    “那么早?”郑志远吃惊地问。难得的友好气氛让他鼓起勇气,“干吗考军校?安阿姨不会同意,能读清北为什么不读?大家都觉得那里才最优秀,如果你想为女同学竖立榜样,应该进最好的大学。”
    安歌摇摇头,没跟郑志远解释。有人认为国外的教育好,有人认为能进清北才是国人的精英,那些都是别人的想法,不是她的。她清楚自己人生不同阶段想达到的目标,想到在一个地方会划上句号也很害怕,但已经得到比别人多,就该做点什么。
    郑志远从小受父亲教导,察颜观色超过同龄人,看懂安歌不想谈这个,又说道,“吴砾是我的好朋友,你可以帮帮他吗?”
    说完他紧张地看着安歌。
    安歌想了一想,“可以。”看着郑志远的表情,不由笑了,“能让老梁吃瘪我就高兴了。”
    为了那个被忽略被冷淡的另一个自己。
    郑志远脱口而出,“今天你……”怎么这么好说话。
    还好他头脑留有一丝清醒,及时闭嘴。
    安歌知道。她心情好,昨天傍晚收到了方辉的信,夹在晚报里薄薄一封。
    过去的信贴着八分钱邮票,慢悠悠地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
    方辉写了大半张纸。有选课,学校没让他们班统一上课,而是给每个人选择的机会,校内课任选。不习惯宿舍生活,每个人都很怪,包括他。食堂的菜一般般,他已经开始怀念一中免费给学生的豆沙小面包。带着岁月的香味,美化了。
    安歌把信夹在书里放在柜中,走路轻快。
    不过这些不会跟郑志远说了。
    就在这时,突然之间校园四面八方响起音乐,安歌跟郑志远头顶也有。他俩抬头看去,居然亭子的梁上装着一只音箱。
    “请把我的歌带回你的家
    请把你的微笑留下
    ……
    明天明天这歌声飞遍海角天涯”
    没想到二中的下课铃是这种风格,他俩面面相觑,同时笑起来。
    竞赛结束了。
    安歌跟冯超在楼道里就听到家里的“热闹”。
    “呜呜呜舅妈,我想好了,我要分手。”
    “夏芳,你打我啊打啊,谁叫我灌饱黄汤发昏,我再也不了。求求你不要分手。”
    “一富,这次我不能帮你劝夏芳,看看你把她打成什么样了。等你舅舅回来,让他教训你。”
    “舅妈,她也还手的,我这脖子,这手,全是她挠的。”
    一听就知道一富跟夏芳又来寻求外援。
    “你们干吗,慢吞吞的不进家门?”徐蓁在后面催道,手里拎着瓶酱油,“早上你们前脚出门后脚他们就来了,翻来覆去这几句话,我都听出老茧了。告诉你们一件不幸的事,今天的午饭我做的,红烧肉下锅才想到忘记放酱油。家里酱油没了,我刚去打了一瓶,就看见你俩走得飞快,追也追不上。”
    她抬头看看家门,叹了口气,老气横秋地说,“我已经习惯了,他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徐蓁做的红烧肉确实有点惨。
    粘锅的地方糊了,没放糖,也没放醋。所以,这是一份酱油煮肉。
    不过,这回夏芳很坚决要跟一富分手。
    ***
    说起来是一富嘴贱。
    一富个子高,浓眉大眼,见人三分笑,进城后有工资又有外快,手头松。加上有夏芳做“后勤”,在家怎么随意怎么来,出门是山青水秀好青年一名。虽然编制没转正,但在外人看来他外公是老干部,舅舅技术好,眼下限于户口暂时没法办,可早晚能稳定。
    优点大过缺点,有想法的人来了,表示可以发展为对象关系。
    知道一富在村里定过亲,然而早三十年进城换新人、早十年返城抛妻弃子的人大把在,也没见雷真的劈死负心汉,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一富没那个想法,也没那个胆敢抛弃糟糠。安景云时不时给他敲边鼓,让他不能辜负夏芳。他如今的所有来自于没血缘的外家,怎么会犯傻。再说夏芳相貌端庄,做事利落,又跟他订过亲,感情基础稳稳的,只等到年纪领证。
    就是喝酒误事。
    入秋后工程加快进度,夏芳加班加点的时间多了,来不及做晚饭。一富跟小兄弟下了个馆子,到家发现未婚妻和弟弟还没回来。家里冷冷清清,他摊在床上打了个瞌睡。
    夏芳累了一天,再看见一富衣服不换躺床上,熏得满屋酒气,推醒了还不肯洗漱,泥人也有土性。再说她在施工队习惯了发号施令,居移气,养移体,早就不是往日的村姑,忍不住出声数落。
    一富不甘男子气概被损,回嘴说各走各路,她不要、大把人要他。
    夏芳听着声音不对,试探几句。一富得意洋洋说出谁谁给他带早点,谁谁谁要帮他打毛衣,说着说着夏芳爆发了。
    一富开头还让了几下,但喝过酒的人胆肥,过了会觉得“今天不收拾你,上房揭瓦了”,打得夏芳鼻青脸肿。偏偏夏芳气急了,咬着牙兔子急了蹬也蹬几腿。等二贵拉开,堪称两败俱伤。晚上二贵把一富拉去自己房里管着,夏芳哭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估摸舅妈应该起来了,拉着一富请舅妈评理。
    一富不做家务,花钱大手大脚,打人,仍在夏芳的忍受范围,可这回是触到她的底线。
    一富理亏,小声替自己辩解,“说说气她的。舅舅知道的,我碰也没碰早点,直接退回去,也没让人量尺寸。同事都知道我订过亲,是她们脸皮厚凑上来。”
    安景云气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不得意就不会吹嘘。以为别人猜不到心思?做梦!人心里想的全写在脸上,酒色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