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不嫁了 第5节
周旸长年习武的身躯,硬得犹如石头一般,加之心里有一团莫名的火在燃烧,双肩左右一甩,直接把三个弱不禁风的书生给甩地上去了。
周旸走到“天字号”厢房,小厮朝里喊了一声“少爷,周世子来了”,随即便把大门推开。
临窗的围子塌上,赵越倾身靠在中间的几案上盯着对面的翩翩姑娘,含情脉脉、水波流转,姑娘羞涩地垂着头。
听到开门声,他一扭头,便看到周旸皱着眉头,心里的不悦可谓溢于言表。
赵越轻“嘁”一声,直起身朝翩翩姑娘甩了甩手,“上回在珍宝阁给你订的手镯约莫已经做好,你去试试,不合适就让人调调。”
“谢谢赵世子。”翩翩姑娘福了福身子,便退出去了。
经过周旸时,即便知晓他长得俊朗,她亦不敢多看一眼,怕夜里会梦见包大人。
“找我何事?”周旸在厢房中间圆桌旁落座。
赵越太了解自己的兄弟了,这围子塌被庸脂俗粉碰过,周旸必定不愿过来,他只能起身,等在他身旁坐下时才道:“无事。”
“你无事喊我来做甚?”
“无事便喝喝酒,跟姑娘聊聊天,你别整日不是忙公务就宅在府里。”赵越给他倒了杯酒,突然凑到周旸脸前,问:“咱俩打小便是好兄弟,你与我说实话,你是否有龙阳之好?”
“滚。”周旸手肘往外一挣,差点把赵越甩下椅子。
“你这是恼羞成怒!”赵越捂住自己的胸口,痛得龇牙咧嘴,半晌才缓过来,道:“听说你拒绝皇上指婚,我实在想不通,你与阅公主也算青梅竹马,她长得倾国倾城,又是皇上的小姑姑,你到底对她哪点不中意?”
周旸斜了赵越一眼,淡淡道:“我对阅公主只有兄妹情谊,哪个哥哥会娶自己的妹妹?”
“妹妹?”赵越朝他竖起了大拇指,“你大概是我认识当中的第一个‘柳下惠’吧。
“哎呦……周世子……要……杀人灭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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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阅今日如常早起,太后虽然暂时饶恕她,可气性还在,便不去请安,惹她生气。
用过早膳,她在寝间看书,待巳时,才带着碧桃,坐着步撵去颐和殿。
皇上为她向太后求情,多少会伤了母子情分,她需向他叩谢。当然,她亦趁机,给自己求一个将来。
以前她不敢鲁莽,经过此事,能看出皇上对她的情分尚在。
她到达颐和殿时,皇上仍在上早朝,门外的公公请她到偏殿去等,直至午时,早朝结束,皇上召她进去。
“阅儿参见陛下。”沈阅福了福身子。
“小姑姑身体抱恙,不必多礼。”皇上说着,朝宫人道:“赐座。”
“谢陛下。”沈阅落座,先是对皇上一番感谢,而后才道:“其实阅儿今日还有一事找皇上。”说着,她瞧了李公公一眼。
皇上明了,对李公公道:“你们先去外头候着,没朕命令不得入内。”
待殿内只剩下他们姑侄二人,沈阅才走到皇上跟前,道:“陛下,女子议政乃犯了牝鸡司晨之大忌,可阅儿见陛下为了北疆安稳废寝忘食,今日便冒着大不敬,向您提出一二。”
如若此刻站在自己身前的人是后宫嫔妃,皇上必定龙颜大怒,可她是先帝都夸有治国之才的沈阅,他犹豫了。
而且,他的确为大夷之事烦心。如今除了让周乾父子镇守,别无他法,可周家又让他猜忌。他思忖半晌,道:“小姑姑尽管细说。”
“是。”沈阅松了松被握得发汗的掌心,道:“皇上可否记得,春秋管仲一粮制四国之策?”
“一粮制四国?”皇上回想半刻,恍然大悟道:“小姑姑的意思是效仿管仲的做法?”
沈阅:“没错,大夷世代游牧为生,擅骑射。我朝能与其对抗的只有周家军,且本次打败大夷,是智取非武胜。大夷于我朝而言,仍是一心腹大患,对战或和亲皆是扬扬止沸,只有让他们归附才是根本之道。”
她说得头头是道,皇上不禁道:“看来你已有周全之策。”
“是的。”沈阅恭敬行礼,“阅儿毛遂自荐,愿当一回‘管仲’,替陛下分忧。我一女子,不求为官,只求陛下答应阅儿一事。”
等他们商讨结束已是未时,沈阅福身告退,才转身,却被皇上叫住,“小姑姑,你向朕所求之事,可是真心?我看周旸对你也未必无情,昨日乃是他求朕向太后替你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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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沈阅没料到周旸会替自己求情,一瞬愕然过后,她朝皇上微微一笑,道:“陛下,周世子帮我,只不过是看在昔日孩提时的情分罢了。”
她曾经自作多情,但以后都不会了。
不过,她非常感激这小时候的情谊,无论是周旸抑或皇上,在她身陷囹圄之际,都选择拉她一把,实属不易。
回到悦心阁,她把碧桃与陈嬷嬷喊来,吩咐道:“明日要出宫,你们收拾一下。”
“出宫?”碧桃瞪了双眼,“太后刚罚您面壁思过,现在求她让您出宫,会应允吗?”
“无妨。”沈阅道:“皇上已经准奏,说是罚我上大佛寺好好反省。”
“那殿下是去大佛寺吗?”陈嬷嬷问。
沈阅:“非也,明天先去一趟海棠阁,随后回城东的宅子小住一段日子,待办完事再回宫,约莫一个月。东西你们亦别收拾太多,以免惹人注意。”
碧桃与陈嬷嬷知晓,主子这回出宫必定有要事要办,却没有多问,只应下便去忙活了。
翌日清晨,沈阅用过早膳便离开皇宫,坐着马车朝京城的闹市走去。
阳春三月,大地回春,莺歌袅袅,正是一年的大好光景。
御街乃京城最热闹、最繁华的街道,两侧御廊商铺林立,酒旗飘飘,街道中间车水马龙,熙攘往来。
辰时刚过,夜市的烟火气尚未远去,早市的喧嚣已不绝于耳。
沈阅轻轻挑起竹帘,看着窗外的这番景象,若有所思。
在她开始记事时,她的父皇就告诉她,他要把大康治理一个人人安居乐业的国家。后来,他的大皇兄继承皇位,再到三年前皇上继位,大康确实越来越好,只是深藏暗涌。
马车行至街道中心,突然拐了个弯,进了一条横巷,随后在一处商铺的后门停了下来。
陈嬷嬷昨日差人来通报,掌柜早早就候在外头。
陈嬷嬷先下车,观察了一下四周无人,才喊碧桃给沈阅戴上帷帽,搀着她下马车。
待入内,沈阅才摘下帷帽,环顾了一下屋内的陈设。
布料按照丝帛锦绢分成四块陈列,每一块又按照颜色的不同以深浅进行码放,看上去明了整洁。
掌柜看她半天不说话,便问:“殿下,可否有奴才做得不够的地方,请您指出。”
沈阅微微一笑,道:“挺好的,上二楼吧。”
“好,请随小的来。”
掌柜引着众人上了二楼。
二楼相对于一楼,更为宽敞明亮,陈设的布料亦更为贵重,皆是绫罗绸缎,成色或织工少有瑕疵,都不会摆在此处。
在临街的窗户,设了茶桌高椅,贵客可一边品茶,一边欣赏御街的热闹喧嚣。
沈阅走过去落座,掌柜正想泡茶,却听到沈阅道:“梁公,你把上回从北疆进的那几匹缥色绢布,取出来让本宫瞧瞧。”
“是,奴才这就去取。”
梁公应下,片刻便抱着几匹绢布上来。
沈阅让碧桃把所有窗户打开,光线愈加明亮,能把绢布瞧得一清二楚。
绢布质地紧密、光滑平挺、色泽柔和,虽然抵不上绫罗绸缎,但胜在轻便飘逸,凉爽舒服,等天气热起来,穿着最合适。
“梁公,你让人用这绢布给本宫做一套交领齐腰襦裙,然后送去城东的宅子。”沈阅说完又道:“派几个人去北疆,把这缥色的绢布全收回来,有多少收多少。”
“有多少收多少?”梁公不解,道:“殿下,咱们海棠阁主要做京城贵家夫人小姐的买卖,她们都喜欢绫罗绸缎,咱们丝帛锦绢又比同行卖得贵,一下子进这么多货,不好卖呀。”
“你放心,尽管收便是。”沈阅的计划不便与外人道,不过为了打消梁公的顾虑,她只透露一点,“海棠阁将在各地开分号,你无需忧愁销不出去。”
“奴才明白了。”梁公道:“殿下放心,奴才一定把此事办妥。”
“你办事,本宫一向放心,但此事莫要声张,免得被同行知晓,失了先机。”沈阅交代完便打算离开,看着对面彩欢楼,她想起这家的酒煎羊做得不错,便让碧桃先去订个厢房。
才巳时,离午市尚有一个时辰,酒煎羊的食材还未准备好,店小二提议换点别的,沈阅倒是不在意,让厨房莫急,她慢慢等便是。
半个时辰后,店小二才把酒煎羊端上来。
彩欢楼的水准没变,沈阅吃了不少,甚至还小酌两杯。
眼看着午时将至,楼下的熙攘声越大,未免生事端,沈阅便带着碧桃与陈嬷嬷离开。
沈阅戴上帷帽,才踏出厢房,便看到一身月白长袍的周旸。
明明只是一身普通的长袍,他却能穿出玉树临风的气质。倘若海棠阁有这样的店小二,天天让他穿各种衣袍展示给客官,还愁没生意吗?
即使隔着轻薄的罩纱,但沈阅还是从周旸目光中得知,他一眼便认出了她。
周旸并非一人,与他同行的还有李氏与周沁。
沈阅虽然戴着帷帽,朦朦胧胧让人看不清真面目,可碧桃与陈嬷嬷在,冰雪聪明的周沁一下子便知道是她了。
“阅公……”周沁喜出望外,但喊了两个字就看到沈阅朝自己摇头。
她顿时明白了,阅公主是偷偷出来,不能声张,但她还是蹦蹦跳跳跑到沈阅面前,仰着头笑盈盈地看着她,无声地喊了一声“参见阅公主”。
沈阅垂眸朝她笑了笑,“沁儿来彩欢楼用午膳吗?”
话音刚落,“吱呀”一声,隔壁厢房的大门被拉开,从里面走出了一位雍容华贵的夫人。
“李夫人、周世子,你们来了。”梁氏热络地朝周旸他们走去。
周旸一听,眉头紧皱,抬眼去看沈阅,只见她侧头朝梁氏的厢房看去,里头正坐着一位身材苗条的小姐。
大约是听到门外的声音,正羞答答地垂着头。
原来不是用午膳,是相亲。
沈阅知晓自己的出现打扰了旁人的雅兴,看看李氏,此刻正窘迫得有些手足无措。
“沁儿,本宫有急事先走,改日再见。”
周沁不好继续打扰沈阅,与她挥了挥手,“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