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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之上 第170节

      吴玥道:“皇帝陛下谦恭,未许臣等封禅之议,能替陛下前驱,探访岱宗,已是万幸。”
    陆昭听罢也缓缓点头:“封禅是国家大事,陛下之功也是未来可期,你能为此先驱,确实是幸事。”
    吴玥还要谦辞,此时卫渐接言道:“皇后此言诚是不虚,古来也不乏有臣子未能随帝王封禅而抱憾终身。司马迁之父司马谈就曾因病留在洛阳,因此未能随汉武帝前往泰山封禅。其后司马谈悲痛万分,泣曰:‘今天子接千岁之统,封泰山,而吾不得从行,是命也夫!命也夫!’随后病卒,可见其悲心难抑。”
    “我想来无资历随君封禅,不过如今执掌度支,将军若有支用,我为将军尽心,也算得沾荣光了。”
    陆昭笑骂道:“你家关陇门户,家学传代,若都无资历,倒让旁人怎么办?”
    吴玥也笑道:“皇后不必听他这些酸话,卫尚书若要尽心,臣总有办法。此次前往泰山,陛下派遣一千人,其中左右卫将军各一营。镇东军府出兵四千人,其中不乏千骑果毅、参军司马等位,至今尚无人选。度支部所为,不过挥毫而已,卫尚书若有意,亲自效力军中,这才算尽力。”
    卫渐连忙拱手告饶:“今生我仅有挥毫拨力之巧,重器大工之能,实在勉为其难。”
    众人各笑了一回,随后便开始沉思起来。
    要不,也塞个自家子弟去一趟?
    第396章 梦魇
    此次东行, 吴玥将镇东将军府亲信带去大半,不过文员方面仍需安排。
    陆昭第一时间让陆微请任随军参军,随后, 司州本地世家便蜂拥一般,争相将自家子弟送入东行大军。在众人眼中, 陆家将自家弟子安排入军支持皇帝封禅, 未必不是谋求退路,摇摆不定的他们,自然也纷纷效仿。
    从洛阳至泰山郡, 路途并不算太过遥远,一路乘舟而行, 可算得上舒适惬意。而功劳上虽然不可能有斩将杀敌的机会,但胜在安全, 并且能够借此积累一定的资历。无论是近期帝王在舆论上的需要,还是未来新皇伐楚功成, 他们这些人注定会被以超高规格封赏。
    封禅数月,功曹十年, 关键时刻的表态远胜于默默无闻的苦干。即便是最差的结果, 至少在未来皇帝抵达司州后,这些人可以最大程度地避免介入帝后之间的政治冲突。
    镇东将军府自募掾属名额颇多,此次将弘农刁氏、谭氏, 汲郡赵氏、张氏、温氏,乃至于河东薛氏、裴氏,俱网罗军中。而在真正的行军班底, 则充斥大量的兖州王、吴两姓, 另有颍川庾氏、赖氏、郭氏,而泰山首望杨氏充任长史。这种公开化的结党营私历年少见, 然而朝廷对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封禅本身就是张声造势,参与的世族越多,日后正式封禅泰山,自然也驳者寥寥。
    众人参与兴致颇高,但新任七兵主官的王俭却有些不能淡然。朝廷不闻不问不代表没有揪住把柄,若日后皇后倒台,那些政敌未必不会揪住这个错处将他斩落在地。因此王俭苦苦请求与吴玥会面,希望对方能够收敛。
    吴玥收到请帖后,也不拿乔,当天轻车简行前往王俭居所。
    待吴玥行入中堂,宾主各自落座后,王俭不由得苦笑道:“今日相邀将军,也是有一事想要请教。某愚钝无才,履历卑品,因借郡望乡声,方有此职。然才不足以避祸,誉不足以固位,骤领六部主官,却日日惶恐。昔日略翻晋史,读至肃祖解‘长安何如日远’,更是心中惴惴,不知日后要如何自处。”
    东晋肃祖司马绍幼年曾坐元帝膝上,有人从长安来,元帝闻得长安消息后,潸然而泣。随后元帝问司马绍长安与太阳哪个更远。司马绍答太阳远,因为从未听闻有人从太阳来。然而一日元帝大宴群臣,不知是不是要秀一把儿子,又将前日问题重问了一遍,但得到的却是另一个回答。
    举目见日,不见长安。
    还是长安远。
    两个回答虽然相异,但核心则是执政旗帜的问题。前者回答,乃是宽慰元帝祖宗基业仍然可望,并且获取长安正统司马邺那里的政治赋能。后者则是警告群臣,长安已然遥远,如今大江南岸御座上的元帝,才是晋朝唯一的太阳。
    如今他王俭到底该望长安还是眼前日?
    吴玥闻言,也是一笑:“尚书过谦了。昔年司马睿父子惶惶不可终日,不得不假以辞令。如今尚书由皇后钦点,行台举荐,背靠名门,依我看倒无需自薄。不过尚书骤然得显,的确难免非议,要想坐稳此位,还要多多与举荐者走动往来,加深情谊。”
    “逸璞肺腑之言,诚然有理,只是……”王俭沉吟片刻,便挥手另侍者全部下去,随后将意思表达得更浅白一些,“只是如今妖氛充斥两畿,扰动关河,今日之进或许可喜,但来日流言积毁销骨,或将无立锥之地啊。”
    吴玥的表情却无任何变化:“所以某适才也说,多多与举荐者走动往来。”
    吴玥对陆昭这一手其实早已明了。推举王俭这个陈留王氏来出任七兵主官,一是让长安不能从容拉拢荆州,并且将王氏实力再度抬高,令长安打击陆家的时候有所顾虑和保留,从而只能取腾挪的空间。二是王俭出身虽高,但履历不足,骤任主官,便如垒卵于危巢之上。若要保全自身,则必须更加依赖推举王俭的行台和其背后的皇后。
    至此,吴玥干脆也把话挑明:“我吴家虽是武宗,但也深知唇亡齿寒之理。尚书若要与长安结以欢心,也未尝不可。可若陆家陨落,来日屠刀将落谁家?金樽共汝饮,白刃不相饶。长安驱逐行台,重用清寒庶族,贬抑世家,本就是为了翦除枝干,重立梁木。尚书此身,便在枝干之上,不知要何以待来日?”
    “尚书,你我两家既为姻亲,今日我也不再保留。长安未许东垣公主与荆州刺史之子婚事,已是见疏。此中谁在操纵,必不下魏、徐、卢三人耳。如今,京中力量我吴家掌握不过十分之一。前日,徐宁领右千牛卫将军,加散骑常侍。来日若征召尚书回京,则无异于萧何追韩信,尚书归,则必为砧板鱼肉。”
    权力牌桌的最后局面,要么舍去全部身家搏此一把,要么弃牌认输规避损失,任何抱有犹豫亦或是中间态度的人,都将被人抓住把柄,放进命运的磨盘里,碾肉成血,榨尽剩余价值。
    王俭的脸色愈发惨白,最后只喃喃道:“如此说来,自我坐上此位,便没有的选?”
    吴玥郑重道:“若尚书非陈留王氏,或未居此位,都可存有一二自矜之意。如今双日凌空,炙烤两关,尚书当思效后羿,仅留一日方能存万古生机。”
    王俭听到这话,神情一震,随后拱手道:“将军此赴岱宗,不知我何以得献薄力?”
    吴玥思索片刻后,从袖中取出一份密函,在交予王俭之际,动作一顿,先说明道 :“此函乃家父所书。”
    王俭知此事之重,稍加思虑后双手接过。
    吴玥继续道:“长安派遣一千人前往泰山,行台七兵部要出面代为接引。军队驻扎之处,由尚书拟定布置,这些人…………”
    吴玥离开王俭居所后,也长舒一口气。至此,他与皇后在洛阳的布置已经初步完成。将这些司州世族子弟网罗到军中,前往兖州,就可以掌握一批重要人质,让司州这群世家们老实一点。
    坦言之,政治权斗基本上是都而不破,但是真逼至绝路,抛弃妻子也不过是寻常。
    “既如此,法会便定于八月初一,只是时间略有仓促,还望法师不要见怪。”
    大殿内,元澈与玄能相对而坐,案上有一策经书,另并佛宝。“僧曹一事,不日便可普行天下,法师供养不会有缺。”
    对面的玄能沉思片刻,而后道:“陛下既为佛门子弟,以一己之力光弘佛法,是大功德。至于贫僧,一钵菜饭足矣。”
    “法师德高。”元澈双手合十,随后又道,“近日,朕又陷梦魇,与之前相较,似乎更甚。”
    玄能微微皱眉,随后从袖内取出一枚木锁,对元澈道:“此乃贫僧师傅之旧物。梦魇本为心欲,若要得解,可常处孤室,将此锁挂于门外,吟诵经文,摒却邪杂,日久自得清静。”
    元澈双手接过:“既如此,多谢法师。”
    元澈只觉得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极为附和此时的场合,那些多余的感情,已被他小心翼翼地隐藏起来。出于身为帝王需要,他不得不学习并运用。将这些感情藏在铠甲后面,随后只需把铠甲擦拭得明光锃亮即可。
    送走玄能,元澈默默回到寝宫中,秋风努力中和着暑热,一如佛陀努力压制着梦魇。一切都是奏效的,他如今似乎既无痛苦,也无烦恼。他已渐渐变成一个冷漠的人,或许将如他的爱人一样,能够轻易地在七情六欲之中安静游走,不沾纤尘。
    元澈捧着佛经,行至侧殿,供于案上,自己则取出金蝉子,一粒一粒拨动。璇题耀日,珠网悬星,黑暗中,他赤脚踏遍金砖,引渡一条肉身,穿过梦魇的幽长回廊。
    人声,脚步声,在元澈的耳底盘旋。他穿过风雨雷电,蹈足泥涂火焰,终于走到了长廊的尽头。有一道门,他笃定穿过,回身关门之际,却见一只小小蛛蝥也到达门边。元澈怕关门将其掩死,不过是一瞬间的犹豫,小小蛛蝥竟溜了进来。
    它闪烁着暗绿色的光芒,轻巧地迈着线锯般的细肢,谨慎着观望着此间一切。元澈不由得蹲下身,想要细细观察。然而俯仰之间,视角却突然有所变化。当他蹲下身去的那一刻,他仿佛变得与那只蛛蝥一样渺小、纤细且弱不禁风,被黑暗围困。那些光、梵音都黯然远去,与他再无关联。只有那只蛛蝥安静地向他走来,腹部那团暗影,摇摇欲坠,而那双巨大的螯一开一合,仿佛要剪碎一切。
    元澈倏而惊醒,冷汗顺着脊背,如池塘水草一般滑腻地流下。
    慈悲或许只需一念的契机,但不可逃遁的恐惧与欲望的审判,永远来自内心深处,那是佛光无法照亮的暗寂之地。
    八月初一,法会如期举行,三品以上官员悉数到场。
    御座上,元澈静静地闭上眼睛,等待聆听法师们的梵呗。胸腔里的血液如潮水一般焦躁地拍打着心岩,泛起细腻且令人窒息的浮沫。在梦幻般的梵音中,浪潮褪去,但浮沫却如一片洁白的污垢,还残留在黑色的心岩上。
    第397章 江山(7000长篇)
    众僧吟诵后, 便是佛经筵讲。昭阳殿内,元澈端坐于上,除了擎五彩羽扇的宫人, 另有两名沙门护法侍立两侧。其中一人是一七旬老者,手持经匣, 须发皆白, 两道修眉极长,垂至腮下。另一人则男身女貌,面堂丰润, 如同白玉砌就,半垂双目, 有如观音法相。
    而玄能端做于正中,宣讲《楞伽经》, 嗓音洪彻,如有共鸣。
    殿中众人皆沉默不言, 静静聆听。司徒吴淼坐于东西,目光沉静, 好似入定。而王峤则闭目凝神, 时不时地颔首,待玄能讲至精妙之处,突然身体向前一倾, 险些跌倒。
    元澈狡黠一笑:“佛陀立此,司空稍候再会周公吧。”
    筵讲过后,众人行至偏殿用斋饭。虽然梵音之下, 众人都是一副清静自在的模样, 但一进入偏殿,还是有各自的喜怒嗔怨。
    “此番设立僧曹, 中书若果真为难,可暂时告病,切勿勉强。事关国祚皇统,中书一人向隅,又何必引得陛下不欢。”徐宁取了一箸斋菜,却不入口,嘴唇微微翕动,话语悠悠传到旁边魏钰庭的耳中。
    魏钰庭则手捧茗茶,冷笑一声:“徐散骑先自顾吧,既请汾水两岸铸大佛金身,便好好规划工期,度支部如今在柳尚书之手,是否愿为你一人邀宠而举国倾囊,宜作自度。”
    若是往日,徐宁对魏钰庭不乏恭谨,然而今朝听到这些话,不免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请铸大佛金身表面上看是崇佛奉帝王之尊,但实质还是要尽收河东以及京畿的金银铜铁,使各家关键时刻难作反抗,将械用尽掌朝廷之手。
    可笑魏钰庭榆木脑袋,不知变通,至今还想着什么黎民百姓。侵犯利益,是有一条灰色地带的,为固皇权,该侵犯的利益是不容有犹豫的。更何况他这次收集关陇的金石铜铁,也是为了让这些百姓更顺从。百姓的力量越小,政令的力量就越大,加在帝王与朝廷身上的桎梏与法剑,才得以解开。
    徐宁放下筷子,直接道:“谁该自度,中书心中明知,若中书再与河东刘太守诟病陛下谋划,也休怪我徐宁不念旧情了。”
    魏钰庭心中一惊,而后放下碗筷,甩袖离席:“障语扰人!”
    魏钰庭出了侧殿,先行回到署中,见顾承业在值守,遂将其引至别室。
    “中书找我有事?”
    魏钰庭道:“听闻顾侍郎曾与灵岩禅院的秀安法师颇有交谊,不知可否帮我?”
    顾承业心中明晰,然而也不由得提醒魏钰庭:“灵岩禅院距河东路途遥远,难免误事。”
    “无妨。”魏钰庭道,“但取秀安法师手信即可……”
    向顾承业交待完毕后,魏钰庭又折向自己的办公之所,取出那支王济曾送给他的笔,若有所思起来。
    法会后,帝王东巡祭祀汾水的日程定下。初五于汾水祭祀,沙门统玄能率众僧与薛氏主持此事,河东郡府辅办。镇东将军府也旋即拔军启程,准备与长安遣派随行的一千人汇合一道前往泰山,其中有左右卫将军府的营兵,另有百名僧众。
    “……八月初十,陛下将抵达洛阳宫,十五是中秋宴。”庞满儿将议程整理完毕后向陆昭汇报。
    如今陆昭已有八个月的身孕,行走坐卧皆不方便,然而为保万事不失,仍坚持每日过问行台政务。越来越沉重的身体,疲累酸涩的关节,以及那些以皇后行动不便为由,要求强揽事权的官员们,都让陆昭愈发警惕,时常有患得患失之感,夜间也难得安眠。
    庞满儿、韦如璋等人都在尽力为其分担,如今行台也能勉强维持。
    在完成共事后,庞满儿便与韦如璋一起在廊下纳凉,顺便一起为陆昭即将到来的孩子准备礼物。如今两人都已年过十八,却仍未论及婚嫁,难免被家人催促。庞满儿早无家人,不过一两房远亲,因此倒还尚可。韦如璋毕竟名门出身,每每有家书寄来,催促之意也十分明显。
    “家中说已为我定下一桩婚事,让我早日离都成婚生子,待三五年子女略有长成,再来宫中侍奉。但堂兄也曾暗中相告,所定夫家对此其实并不乐见,日后必不会放我出来。还说宫中不乏才长貌美之人,三五年居家相夫教子,早已劣去旁人远矣。且政事机要、中枢权力执掌不得有间缺,本应由男子肩呈,女子但有生育,若执政事,反倒误国。”
    韦如璋望着手中红色的丝绸,不由得一叹:“满儿你说,造物以泥胎塑众生,是否多有偏心?何以女子承受生育之苦,又要承受世道之非言。”
    庞满儿闻言,不免叹息。生育并非弱势,但因生育需要的恢复时间,导致权力的歧视和压迫,才是弱势。她望了望陆昭的殿门,露出一丝不忍,旋即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这时,一名小宦近前,道:“如璋姐姐,长安的信使到了,姐姐速去西门取信吧。”
    韦如璋心中一疑,以往信件都有内省一并收揽,再发放给宫内女官。她心知有事,旋即握了握庞满儿的手:“我先去西门一趟。”
    韦如璋一去,回来的也快,但带来的却不是家中的消息,而是来自河东郡的消息。
    “信使说,河东刘太守与魏中书来往书信,不知为何送到当地的一个沙门手里。那妖僧不忿,寻了个理由,趁刘太守不在家,掠了他的妻儿。他妻儿才生产,妖僧说说其母子是阻陛下福祉、祸乱佛道的妖孽,要带人前往汾阴度化了去。那妖僧因是沙门统颇有名望的弟子,在河东也有不少世族信众,声势极为浩大,竟无人敢阻。如今事情闹大,刘太守已被当地乡豪围堵,困在署衙。”
    “消息可靠吗?”陆昭问。
    韦如璋从怀中取出一支笔匣,另并魏钰庭的亲笔信:“魏中书的人说,中书前日便发现书信有人动过,因此派人快马加鞭来传消息。此外汾阴县的女官也发现事情不对,也送来了信。”
    陆昭将将起身,听罢只觉得心口小腹都突突地跳,一边稳住思绪,一边道:“当地豪强是借沙门闹事,这沙门也仗着陛下信仰神佛,又要与沙门统一道祭祀汾水,涉及皇祚,没人敢帮刘光晋。届时刘光晋必会因此待罪,长安就有机会插手河东郡郡守人选了。”
    这还不是最差的结果,一旦行台失去河东,就难与北镇等地相做守望,反倒长安得以与并州、冀州串联。而在司州撬开河东这个口子,也会极大打击其余郡县反对僧曹的声音。
    韦如璋愤恨道:“陛下竟信重徐宁这等奸人至此。”
    陆昭倒是淡然:“陛下信重徐宁,除了能力出众之外,也因其人没有底线,这种人反倒易为君王操控。换做是魏钰庭,被皇帝逼着都不愿意设立僧曹,反倒不得宠信。”
    “可现在怎么办?”庞满儿也着急,“镇东将军已经出司州境了,余下的这些兵马也轻动不得。”
    陆昭一手支着腰,长长呼出一口气,随后道:“先让李度将车驾营卫集结起来,备船,我们先去东垣县。”
    韦如璋早已惊得面如纸色:“皇后陛下既有身孕,闪失不得……”
    陆昭已经命人将急用物品备下,另让人唤待命的产婆跟随,一边又让人赶紧寻出刘光晋数年为官的官绩和平反主持过的案例。
    待一切停当后,陆昭才道:“这天下能对皇祚天命作定义的有皇帝、有世族、有道士、有佛门,但能推翻这个定义的,只有百姓。现在郡府以下已然难以出面,百姓自己是不敢出头的。战车若要载人向前,仍需驾辕者。而这个驾辕者,必是不计较此中利益,不怕或不知此中风险,同时又能向一国之教施压之人。如今司州,除却我等,复有何人?”
    陆昭等人行船先抵东垣,为确保安全,除了李度营卫护驾,令调镇东将军府数人,另并百人斥候待命。如果河东本地豪族想要动武,即刻就会有人传信至吴玥处,送来族子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