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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地为牢

      「啊!坏人!滚开!不许欺负阿烟!滚开!」
    肖乔笙都要吻上了,后脑却突然让人砸了把,他吃痛嚶嚀了声,王沐烟也瞬间推开他弹起。
    「姊!他不是...快住手!你误会了!」
    打他的女人穿着一件黄绿色的碎花裙,绑着了两条麻花辫,发辫散乱,王沐烟上前拦人时都还张牙舞爪地朝他挥舞着竹扫把。
    肖乔笙一脸懵,但也立刻猜出她该就是王沐烟的孪生姊姊王沐嵐,姊弟俩五官近似,唯独她的神情呆憨,动作反应均似个孩子般撒泼吵闹。
    「笙...笙哥?」
    王沐嵐拆开裹着软糖的彩色玻璃纸,扔掉糖球,眨着眼把包装仔细摺好收进口袋。
    王沐烟费了好一番功夫都没能哄好的人,最后却是因为肖乔笙口袋慌乱中滚出的几颗糖果,让她稍微平静,接受他对她弟弟没有攻击意图。
    「嗯,笙哥,是好人,你以后不能随便动手打他,知道吗?」王沐烟语气没有半分不耐或嫌恶,比对待王沐雨都温柔。
    「那他...他为什么要压在你身上?」王沐嵐拧起眉心,将信半疑地瞅着人。
    「因为我不只是好人,还是他男朋友,压人也可以有许多种形式和意义。」肖乔笙无视王沐烟的白眼抢答。
    「男朋友?」
    「就跟隔壁楼去年结婚的小孟和小蔡一样,记得吗?」王沐烟没有纠正的补充。
    「但他们是男娃娃跟女娃娃...你们都是男孩子...」王沐嵐似乎有点明白地先点了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男娃娃跟男娃娃一样可以谈恋爱。」肖乔笙说。
    「可是很多人不会喜欢,王胜就不会接受,所以你别说出去,要帮我保密。」王沐烟续道,肖乔笙看了他一眼,状似想反驳,但最后还是一句话没再多说。
    提到王胜时,王沐嵐整个人神经突地又紧绷了起来,王沐烟再递给她一颗软糖转移注意力。
    「你给豹哥那些钱,本来是要替她治病的?」
    王沐嵐暂时接受他这位陌生人出现弟弟的生活空间,开心地捧着剩下的软糖跑了出门后,肖乔笙看着她消失在门后的裙摆问。
    「嗯,不过现在再提也是白搭,剩下的钱,我要什么时候才还得清都是问题。」王沐烟心不在焉地回。
    「他自己惹出的事,不能让他自己收拾吗?还不出来就让豹哥找他去啊?」肖乔笙拧眉,如果是他,或许会选择带王沐嵐跟王沐雨走得远远的。
    「你想问为何我不乾脆带她们离开?」
    王沐烟从床下拿出一台电磁炉和锅子,盛着水加热后,又从橱柜里翻出罐头跟麵条。
    「嗯。」没想到心声直接被猜中,肖乔笙应了声。
    「我试过,十二岁时就试过了,那时宋云刚跟了王胜,王沐雨都还没怀上,我用攒了很久的钱买好车票,收了行李,带着她想逃离迦南,但火车都还没搭上,她就在月台发疯打人,差点被送进局子。」
    王沐嵐需要时间接受陌生环境,情绪过度紧绷或受到刺激就会突然发病,胞姊的攻击性和密不可分的血脉成了綑绑住他的主因。
    「我骑车带她去过隔壁城的医院,医生说她这问题不是无解,虽然完全治癒的机率不到两成,但只要长期服药,配合心理引导什么的,也是能控制下来,做到基本的生活自理。」
    王沐烟似在说一个遥不可及的美梦,将麵条一股脑倒进沸腾的锅里后,凝着蒸腾的烟雾呢喃:
    「但经过这次后,我彻底醒了...豹哥都知道的事实,我何必一直自欺欺人,就算没有王沐嵐,我也早深陷在迦南这破城脱离不得,离了它,我连养活自己的本领都没有。」
    「我不认同,你要说我天真也好,但不论哪种绝境,直到死亡降临前,我们都不该放弃希望。」
    肖乔笙第一次反驳他。
    「吃麵吧,肖老师,我不需要满嘴人生格言的男朋友。」
    王沐烟捞起麵条,打开罐头拌入锅里头后再分成三等份,留了一份在锅子里。
    「吃饱回家收拾行李,情人游戏玩到你搭上火车前就行。」
    夹着麵刚要就口的人,听到这话后筷子顿了住:「我不走,我是成年人了,后果自己能承担,你可以不必管我,我也没想成为绊住你的其中一分子。」
    「你这人...我刚那些话都白跟你说了?再有下次,我可真的不管你了,嫌我的事情还不够多吗?」
    王沐烟吸了口麵条,咀嚼吞嚥后淡声开口,语气倒没表现出气恼,而是莫可奈何。
    「总之你不必管我...还有…你这煮麵手艺不太行啊,太咸了。」肖乔笙耸耸肩,也学他塞了一大口麵后回答。
    「你...」
    **
    王沐烟坚持他离开迦南的原因,肖乔笙虽大致能猜到,但会那么快应验则出乎他意料之外。
    竞速场的事过后还不到一周,他每天仍正常往学校跑,充当低年级学生的保母,某天校门都还没踏出去,远远就见四、五台机车停在学校对面,几个手持刀械棍棒的飆仔则在一旁等着堵他。
    为首的胳膊大腿裹着石膏,拄着拐杖,一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狠样。
    「没人告诉你,有勇气和黑狼站一队,就要有付出代价的心理准备吗?」拐杖男一见他和沉炎、徐瑋走出学校,就领着人上前阴阳怪气道。
    「还阿豪命来!」
    「今天咱跟你没完!」
    他们此起彼落地围着三人开始叫嚣,幸得暑期到校的学生很少,也都会在教师们离校前放学。
    「肖老师,怎么办?要不咱报警吧?」沉炎忧心地附耳道。
    「等警察来,人早没了!」徐瑋低声说。
    「冤有头债有主,间杂人等没事快滚,最好别寻思报警啥的,否咱一个不放过!」拐杖男似看出他们的意图指着沉炎吼道。
    「你们先走吧…我能应付的。」肖乔笙吁了口气。
    那天之后,王沐烟又不见人影,王沐雨仍没来学校,沉炎从认识的警员那里打听到,王胜似乎还涉及其他案子,一时半刻出不了局子。
    「果然挺有胆识的嘛…听说你和黑狼是一对,嘖…为人师表,学校和家长知道你还搞同性恋吗?」
    沉炎和徐瑋三步一回头,在飆仔们虎视眈眈的威胁下不得不先行离开后,拐杖男轻蔑地倚着机车嘲讽。
    「我以为签了生死状,你们都是讲原则道义的,愿赌服输,怎么原来也没表面洒脱…」
    肖乔笙瞥了瞥他回懟,左右包围上来的有五个,在对方有武器的情况下硬扛有点吃力,但也不至于毫无胜算。
    就是免不再受点伤而已。
    「我们又不是为了输比赛的事来的,纯粹就看你们搞男人的不爽唄。」拐杖男哼了声,示意动手。
    球棒直往他挥下时,肖乔笙早有预防地侧身闪过,长腿顺带一踢,将重心显然不太稳的攻击者往同伙踹去。
    他的反抗顿时激怒了上门寻仇的一群人,除了抱伤的拐仗男,五个同伙全操着傢伙围着攻击。
    拳脚功夫再好,以多欺寡,肖乔笙也没能自保太长时间,肩胛被划了一刀后,他肘击往对方腹部,夺下凶器,已开始有点气喘吁吁地应接不暇。
    虽然飆仔已经倒了三个动弹不得,但剩下两个压根是衝着拿他命来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才以夺下的白刃想一口气撂倒剩下的,一辆轿车却又从马路另一头朝他们疾驰而来,迅雷不及掩耳在他背后、开门。
    下一秒,等肖乔笙再能回神,人已被摀着嘴拖上车,连原先的一伙飆仔都摸不着头绪,瞠目结舌地目送他被带走。
    会不会太扯?他这是要被直接绑去深山分尸灭口的地步了?不过就是陪跑了一场车赛啊!
    车子一路不是颠簸就是左弯右绕,等到再被推下车时,迎面一阵稻香扑鼻。
    碧绿穗浪尽头还隐约能见矿厂林立的烟囱,是肖乔笙唯一能确定人还在迦南地界的凭藉。
    他被带到一栋古色古香的农舍前,红砖墙后的三合院广场上晒着菜乾、衣物,停着两三辆摩托,还有几隻大鸡带着小鸡悠哉在旁啄米间晃。
    他被绑票犯们推着走进主厅前,大门旁一台银白色野狼吸引了他的目光,款式比王沐烟那架战狼更老旧,但保养维护得很好。
    「这个时候还能有间情逸致东张西望赏风景,看来那天真不是强装镇定啊...」
    张淼坐在主厅一张太师椅翘着腿沏茶,短裤、夹脚拖,穿着的黑色t恤上印着中日文的变态两字。
    「...」
    肖乔笙想笑,但很肯定真笑出来,他的下场可能就是沦落为外头水田里的堆肥。
    「看见人不会叫?黑狼没教过你规矩?」
    竞速场那天跟在张淼身边出面维持现场秩序的男子,今天穿着夏威夷风的花衬衫,用力推了他肩膀一把。
    「豹哥...」肖乔笙这才佯装毕恭毕敬地喊了声。
    「人长得斯斯文文的,没想到底子不错,我听他们说,你挺扛打的啊?坐。」
    张淼啐了口茶,放下杯子后,用下頷指了指自己对边的位置示意。
    「上学时无聊学过几招防身...但若您的人再晚点到,少隻胳膊断条腿还是必要的,乔笙先谢过豹哥了。」肖乔笙温顺地坐下。
    桌上除了茶具,还摆着一支老式怀錶,一头镶着的照片里是位俊秀斯文的年轻人,张淼留意到他的视线后伸手将怀錶闔上。
    「你就这么肯定我是去救人的?」张淼勾了勾唇角,兴味盎然地盯着他。
    「嗯,当然,毕竟我对您还有利用价值唄,当然得宝贝着。」肖乔笙答。
    「...我讨厌读书人,但你这种聪明懂变通的不一样,简单说,叫识相。」
    张淼状似更满意地拿起茶盘上倒扣的一只茶杯立到肖乔笙面前,动手替他斟茶。
    「您客气了,可惜你想让我帮忙的,我可能恕难从命,不只不会帮着劝他干不想干的,也绝不会让自己成为您拿来要胁他的把柄。」
    肖乔笙续道,张淼动作微顿了下,才继续噙着淡笑将金黄色的茶汤给斟满。
    「把柄?有自信,你以为我听不出阿烟说谎,真信了你俩是一对?我看根本是你的单相思吧...」
    「...您既然知道,还抓我来干嘛呢?」
    肖乔笙叹了口气,绷着的神经此时才稍微松了松,肩胛被砍伤的位置这才开始泛疼,他胳膊的口子甚至都还没好全呢...
    「没干嘛,间聊,一般像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最后还能侥倖从赛场上存活下来的,估计隔天就捲铺盖逃回老家了,而你却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待着,图什么?阿烟?」
    「是啊,所以您不也知道吗?他十四岁就开始过的日常生活,我若经歷一次就落荒而逃,称得上什么喜欢?」
    肖乔笙答得理所当然,这次让张淼真愣了半晌无言以对。
    「第一次谈感情?明白男人和男人谈感情十之八九不会有好下场吗?」他食指敲着手中的茶盏续问。
    「不是第一次谈感情,但是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说不上原因的喜欢与心动,所以我不想轻易放弃。」
    「但阿烟没有时间和本钱陪你这样的公子哥玩爱情游戏,你是在害他。」
    「我会尽己所能不给他带来麻烦。」
    「尽你所能?你怕是太高估自己的能耐,如果不是阿烟,你早死在竞速场上,还敢大言不惭告诉我你没给他找麻烦?」
    「那不是你逼的吗?你别让我上场当他的拖油瓶不就没事了?啊...」
    回答得太直接,肖乔笙意识到自己变成堆肥的可能性再次提高后顿了住,现场除了刚好从门口踱步而过的母鸡咕咕声外,鸦雀无声。
    没想到他像点了豹哥的什么笑穴般,罗列在旁的小弟们正踟躕该不该把人拖出去埋了,张淼却捧腹大笑了起来,还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甚至无法自己地用力拍了大腿好几下。
    「哈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我好久没遇到你这么有趣的小伙子,说不准咱阿烟可能就栽在你手上了也不一定...」
    肖乔笙当下着实有点弄不清这豹哥对王沐烟的意图究竟是好是坏,正想再说点什么,对方却突然神色一敛,眸色阴狠地瞪着他:
    「然后呢?」
    「什么...什么然后?」
    进屋至今终于感受到令他背脊发冷的寒意,肖乔笙不明所以地拧眉反问。
    「死心踏地地追他,他若真对你动心了,然后呢?你能给他什么?带他脱离迦南、脱离家人?就算可以,你的家人接受得了你带个男人回家,他背后扛着个疯子姊姊、自闭妹妹?」
    虽然都是些他自己也曾想过的问题,但真正被人严肃且直接地质问时,肖乔笙仍愣了神。
    他想过,但还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