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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身相许

      「以前被王胜打的可比这严重多了,肖老师那么心疼,要不仔细考虑以身相许?反正出了矿场,你暂时避免不了得委屈自己扮我男朋友了。」王沐烟挥开他的手,勾起唇角调侃。
    「所以...你刚为何要那么说?」
    莫名被他这几句玩笑话撩拨到,肖乔笙眨了眨眼,若不是夜色掩饰,王沐烟肯定能瞧出他泛红的耳根。
    「豹哥特别讨厌你这种知识分子,别说还一副要砸他场子的模样当眾大喊我是律师,你以为我不罩你,自己能活着走出迦南?未免太小瞧这个世界了吧...律师哥哥。」
    他不提还好,一提王沐烟气不打一处来,瞪了肖乔笙一眼。
    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蠢、这么不知天高地厚、这么天真的成年人,还是个大城市里来的学霸!
    「我...我那不也是听人说你参加这比赛,还得签什么生死状的...合约不能乱签...唉...总之...」
    肖乔笙想狡辩,但亲身了解过王沐烟所处的是怎么个环境后,也认为自己的行为很蠢。
    「算了...起码勇气可嘉,头盔也扔得蛮准的,那种速度下能一举中的,不说我都以为你打职棒的了,男朋友。」
    「你就别再调侃我了。」
    「行!回去后把行李收拾收拾,手机自己能订车票吧?接着赶紧回家当爸妈的乖宝宝,以后别再来迦南了。」
    「啊?」肖乔笙不解地哼了声。
    「怎么?罩你一时,难道我还要罩你一世,你不走,咱这角色扮演游戏就停不了,继续留着只会给我带来更多麻烦,豹哥要发现咱耍他,第一个就是拿你开刀。」
    「那不让他发现不就好了...反正我也不算委屈啊。」
    肖乔笙一时也没多思,顺口就回答,直到王沐烟顿住脚步,转头凝着他不语。
    「我没有其他意思…」他垂眸回避了那对眸子。
    「你不会看上我了吧?笙哥。」王沐烟却接着问。
    肖乔笙知道当下若不回应点什么,简直与默认对他的好感无异,但偏偏就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王沐烟没有追根究底,半晌后沉默地又继续牵着车往前走,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静默着,直到走出矿底时,天边也已透出鱼肚白。
    「我让你看着我妹,你却拋下她跑来找死。」
    「所以你本来在託孤吗?」
    「…」
    再次打破沉默,话题往王沐雨转去,王沐烟带着肖乔笙从另一头走出废矿场,周遭景致完全是陌生的。
    「昨晚上车前我就发讯息给沉老师了,今早我若没回去,他会先带她去学校。」
    「上车前?」
    「我怕一去不回唄...」
    「还算挺有责任感的嘛...那你怎么没先跟你爸妈交代后事?」
    肖乔笙被问愣了神,对啊,他只想到随王沐烟出赛又惹上了黑社会大佬,隔天能不能到校都成问题,直到前夜九死一生的画面歷歷在目,才意识到自己差点把命都交代在迦南了,冷汗直冒。
    「...还说呢!跟我比起来,你才叫玩命,有人参加这种高强度越野赛连头盔护具都不带的吗?」他反驳,终于明白王沐雨盯着废矿场的眼神何以那么不安。
    「我全身上下稍微有价值的也就这条命,不玩它,靠什么吃饭?」王沐烟答得理所当然又毫无负担。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在一条田埂间,右手边是清澈的灌溉水渠,晨风微凉拂面,瀏海被吹掀起时,肖乔笙望向远方正从林里穿行而过的早班列车。
    前方牵着黑野狼的少年背影也一同融入这片南方的山高水阔里时,他突感悵然,若没有选择来到迦南,他是不是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是何等幸运的天之骄子。
    「前面那片是相思树林吗?」
    感觉到沉默只会让话题更加沉重,肖乔笙追上王沐烟,指着刚火车经过的那片林子问,两人一车并走在本来就不宽敞的田道上,肩膀很容易就贴到了一块儿。
    「就树唄,我哪会知道是什么树?」王沐烟不耐地撇了撇嘴。
    「南方有乔木,北方有相思,我名字是从这首诗来的,你知道后面几句是什么吗?」肖乔笙自顾自地道,王沐烟用关老子屁事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嘉木风可催,相思不可断,但相思树其实只有南方才有。」他没理会他,自顾自地接续道。
    「那为什么是北方有相思?」王沐烟直觉地随口反问。
    「因为来自北方的我,会成为南方的你日后朝思暮想之人。」肖乔笙盯着他翘了翘唇角回。
    王沐烟愣了好一阵,接着才又莫可奈何地鹅笑出声:
    「...我靠,你们北方知识青年撩人都这么讲文化的?绕一大圈还不如直接说你想操我。」
    「嘖,我只是想让气氛轻松点啊,男朋友。」
    「认真说,你真喜欢男的?但看起来不像啊?」
    「那喜欢男的该是什么长相?」
    肖乔笙反问,又一次逗得王沐烟弯勾嘴角:「不知道,但我帅又有魅力,你会喜欢上我也很正常。」
    「是啊,所以我也老实说,碰上你之前我还真没想过这问题...对了,你记得这张照片吗?」肖乔笙说着,从皮夹翻找出特地洗出的相片举到他面前。
    「你从哪儿拿到的?」王沐烟讶异道。
    「沉老师把它放到网路上,我就是被这个吸引来的,是不是很巧?」
    「就因为拍了几棵破树的照片?笙哥,我才该问你脑袋没事吧?」
    王沐烟无语透了,怎么都理解不了怎有人会为了张照片跨越两千多公里来到南方。
    他都忘了是哪天间来无事,躺在树林里头举着相机朝天拍下的,蓝天白云恰巧在常绿灌木的合抱下,看着像隻即将展翅翱翔的雄鹰。
    「不止这张…怎么说,你就没有那种对别人来说微不足道的契机,突然衝动地想改变什么的时候?」
    肖乔笙又秀了几张拍摄铁道和废墟的相片,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表达,为何那时就想亲眼见见同样的景色和镜头后的拍摄者。
    「有,但你大概理解不了,无论怎么挣扎都只是徒劳的绝望。」
    回答这种能让气氛沉得昏天暗地的话,通常答话者态度也不会轻松到哪里去,但王沐烟却总像不过是喃了句午饭吃啥般间话家常。
    未来律师的辩才无碍,到了冰山美人面前也毫无用武之地,王沐烟或许不会知道,他就是因为理解他的苦,所以才再次无言以对地沉默。
    王沐烟领着他走进一处只有几间农舍聚集的小村,村里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仅有像迷宫般的泥石小径。
    两人脚步最后停在两栋并立的矮房前,旁边有个鱼塭和一片防风林,越过林子后就是绵延的水田。
    王沐烟将黑野狼牵至屋旁盖着塑胶布的棚架下。
    棚架前叠着几个汰换掉的车胎,跟他喊不出名称的机车零组件,长着杂草的地面散着各种把手、维修工具,加上几个挪来当工具柜的废橱子,与其说是临时维修棚,更像废弃物回收场。
    「你住这里?」
    瞥见屋前的晒衣桿上悬着几件年轻男孩的衣裤时,肖乔笙心口一涩,拧着眉问,忆起沉炎提过王沐烟平时不住家里的原因。
    「嗯,门没锁,你先进去…门旁柜子里有急救箱,你自己处理下伤口。」
    王沐烟看都不看他一眼,注意力又回到机车上,忙着翻找工具给黑野狼急救,肖乔笙剎那就体会女人常抱怨自己老公视车如命的复杂心境。
    他也不打扰王沐烟,不知该说他们运气好,还是外号黑狼的传奇车手真有了不得的能力。
    陡坡跳车,在岩块上翻滚了十数圈还差点掉进深渊,两人却都只受了点皮肉伤,最严重的伤势可能还是王沐烟脑袋替他挨的一棍。
    肖乔笙推开明显有生活痕跡的那一栋矮房门,水泥造的二层建物,意外凉爽。
    室内坪数不大,但因为除了一道通往二楼的台阶外完全没有隔间,所以看上去比他在排屋楼的住居都宽敞。
    就像是盖到一半出资者跑路的烂尾楼,还未上漆的水泥墙上只开了个方框,纱窗明显是后来王沐烟另外安上的。
    傢俱很简单,门边一个置物柜、木板床、二手沙发、倒扣啤酒箱充当的桌几,没了。
    最吸引肖乔笙目光的,还是他找到药箱在皮面破了个口的沙发坐下后,摆在视线死角的木吉他。
    「你还懂音乐?」王沐烟湿着瀏海,肩上披着条毛巾走进屋时,肖乔笙惊奇地问。
    「你是不是从来没自己处理过伤口?」
    他的问题直接被无视,望见他手里攥着的药酒,王沐烟无语地走到沙发边一屁股坐下,熟练地取出棉棒、消毒水接替他的动作。
    应该说他鲜少受伤,加上稍微擦破点皮,母亲都是大惊小怪地送医,要瞅见他如今胳膊上这么大一道口子,不直接晕死才怪,哪儿会有自己动手的机会。
    但肖乔笙也没回答,不想打破眼前的氛围。
    王沐烟很自然就替他消毒起伤口,低垂纤长的睫毛,近看更柔美的五官,专注细腻的模样,让他很难想像这是竞速场上剽悍的黑狼。
    「嘶…有点疼。」
    虽然没有疼到必须抽气拧眉的地步,他也其实很耐痛,但对李云清都没用过的心机,当下却很自然地对王沐烟运用了上。
    「唉…男子汉大丈夫的,争气点,老子脑袋挨一棒的都没喊呢!」
    「…」
    好吧,对不解风情的混少年这招不起什么效果,但王沐烟不耐烦归不耐烦,动作仍是放轻了许多,消毒、上药、包扎,所有步骤都做得精确又细腻。
    不晓得是自己一个人处理过多少次伤的结果。
    「吉他...是无聊学的,以前矿场发达时外地人多,什么样的把戏都有人会。」王沐烟收起药箱,才想起要回答他一开始的问题。
    「我不回去的话,除了咱得继续扮情侣,你还会有什么麻烦?」肖乔笙仍坐在沙发上,盯着顺道在外头收了件衣服又走回来的王沐烟。
    他站在他前方顿住了步伐,不语地盯住他。
    接着,王沐烟双手攥住衣襬,直接在他面前褪去上衣。
    白若凝脂的肌肤、不输女子的纤腰、薄又精实的腹肌猝不及防衝进视野时,肖乔笙老实地直接起了反应。
    王沐烟莞尔勾起一边嘴角,也不继续把衣服穿上,裸着上半身走回他身边,瞅着他尷尬拿起靠枕遮住襠胯。
    「肖老师不可能没交过女友吧?和女人做过吗?」他用指尖挑起他的下頷,眼神曖昧地审视。
    「唉!快把衣服穿上,别考验我的定力,好玩吗?」肖乔笙打开他的手抗议道。
    「...不否认就是承认囉?既然该做的都做过了,未免也太纯情,不管你是现在才发现喜欢男的,还是沉沦于我的帅气,咱玩玩可以,但别花太多心思在我身上。」
    王沐烟漫不经心地坐下,枕着自己双臂后躺进沙发。
    「但是...我认为...我不是喜欢男的。」
    「靠?你别说是把我当女人,信不信老子揍你?」王沐烟拧眉,对自己五官生得什么模样还有点自知之明。
    「我是喜欢你。」
    半晌后,肖乔笙直言,室内因他猝不及防的一句表白陷入彻底的死寂,徒存户外的风声、稻叶婆娑与鸟鸣。
    「那...你现在想吻我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沐烟盯着肖乔笙后脑,知识青年告白后,连转头看他一眼都不敢,背影都显得有些僵直。
    肖乔笙这才回头,不输他的五官上有对相对温暖的眸,眼尾略微飞扬,似枝枒灵活蹦跳的喜鹊,其实在两人第一次视线交会时,就已莫名入了骑着黑野狼的少年心。
    当一个人在暗夜里踽踽独行太久,即使清楚光从不会与自己同行,但哪怕仅是偶然投射在身上的一束光,也仍会拼了命想抓捞。
    距离近到能在彼此的瞳孔里看见对方时,肖乔笙再次嗅到王沐烟身上淡淡的桂花香,也同时瞥见窗外摇曳的野桂花。
    他会心一笑,注意力又回归清清冷冷的人儿时,视线就再挪不开半分。
    皮肤白的关係,王沐烟唇瓣的顏色就似春樱,还没吻上他就能想像触感会有多软嫩,连从这张嘴里迸出的那些粗言秽语都因之变得率直可爱。
    喜欢一个人从不需要原因,不分性别、出身或其他什么,一但走了心,这个人的一切就会随之变得可喜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