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世界
王沐烟愿意随他北上参加职业车队徵选,对肖乔笙是莫大的好消息,若能顺利拿下在车界几乎镀金的珍稀名额,似乎不管未来再面对何等难题,两人也能携手以对,无所畏惧。
「就两个礼拜,过完年我再陪你回迦南,等结果公布,我们就能一起在北江生活。」
六个多月后再次回到迦南车站,肖乔笙初来乍到时,可想不到回程身边能多了个爱人。
王沐烟没什么行李,比起他一大只行李箱,全身上下就带着个双肩包。
南方过冬的衣物,在这时节的北江能派上用场的几乎没有,所以他打算回家后先拿自己的借王沐烟顶着,再带人去买几件新的。
昨天他们先去了医院一趟,王沐嵐近来总表现得无精打采,护士说可能是前几天同病房感情很好的男病患刚转院的关係。
王沐烟闻言没说什么,将两人买来哄人的一大袋零食给她时,姊弟俩还小小起了阵争执,就因为里头没有王沐嵐特别喜欢的某种糖,后来还是肖乔笙搭出租车在市区里绕了一圈,跑了两间超市才买到回医院把人给安抚住。
「哪那么容易...我感觉就是去陪跑的,按你的说法,全国各地得有多少车手虎视眈眈,我连专业训练都没受过,一知半解的...」
大概还没从昨天和王沐嵐争执的情绪中恢復过来,王沐烟显得有点意兴阑珊,这是他第一次隻身离开迦南。
胞姊在医院适应得不错,宋云捎了讯息说在过年前返家,王胜因为从雇主那预领到一笔堪称优渥的酬金,这阵子天天往开发区跑,意气风发地组织工队,还按常给小雨做三餐。
一切进展得出乎意料之外的顺利,所以肖乔笙也篤信,能在废矿场死亡车道上呼风唤雨的王沐烟,必定夺冠。
「你有天赋跟实力,而且车队要的就是未经琢磨的璞玉,我都拜託学长透过关係帮你安排教练特训了,我家阿烟绝对没问题。」
肖乔笙将刚在车站外头买的红薯剥成两半,一半递给王沐烟。
「嗯...」少年轻哼了声,心不在焉。
「怎么了?你好像不是很开心啊?」肖乔笙忧虑地道。
「怎么会...北江耶,四处都是摩天楼,城里连块稻田都看不到的繁华大都市,我作梦都想去,哪会不开心?」王沐烟咬了口红薯,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回答。
「那你心不在焉...不会是因为要见家长紧张了吧?你也不是丑媳妇,我爸妈人都挺好的。」
「我去你的丑媳妇!」王沐烟呲牙道。
碍于站务员,两人表现得似寻常兄弟般闹了阵,又各自嚼起手里的食物,沉默了好一会儿,王沐烟才低声呢喃道:「如果他们知道我们是滚过一张床的朋友,人还好得起来吗?」
「那...也是以后的事啊,再说他们重情,熟悉你后肯定特别喜欢你,知道真相后说不定还举双手赞成呢。」
「我就听你吹吧...王胜那种字都不认得几个的大老粗,也晓得延续香火是大事,至今还指着宋云再给他添个男娃,你是独子...」
列车到站的广播让王沐烟没能继续说下去,肖乔笙把手里剩下的红薯囫圇往嘴里塞,便攥着他迫不急待往月台走去,彷彿怕多待一秒他就会突然后悔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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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南到北江,两千多公里的路程,若搭火车到邻近大城转机,半天能到,但王沐烟掏不出多馀的预算买机票,也不愿他补贴,最后两人便决定一路沿铁道北上。
于是加上中间转车等车,近二十个小时车程,等肖乔笙时隔半年后再见北江站几个大字,已是第二天清晨,步出车站时仍呵欠连连。
开车来接他们的是肖母陆羽华,年近半百的妇人风姿卓约,眉眼间看得出肖乔笙应该像母亲的多,杏色连身套装、包鞋与梳整得体的发髻、妆容,光是气质,翻遍整个迦南怕也无人能及。
「你就是阿烟吧?我听乔笙提起过你很多次,欢迎到北江来玩。」
陆羽华先是给六个多月不见的独子一个大拥抱,一边叨念着肖乔笙没照顾好自己,瘦了一大圈,然后才一边指挥他把行李搬上车,一边招呼愣站在旁的王沐烟。
「谢谢肖妈。」王沐烟微微弯腰致意,此生大概第一次如此礼貌又拘谨地装乖,趁肖母不注意,狠瞪了站在她身后憋笑的人一眼。
「哪儿的话,不打扰!这半年幸亏有你帮着照顾我家乔笙,否则他从来没离开家去那么远的地方,我还真担心给人欺负了...但肖妈妈瞧你这...唉?阿笙这样我都嫌太瘦了,你怎比他还夸张呢...参加那种既耗精神又要体力的比赛,身子得仔细养着才行啊...」
陆羽华自来熟地把王沐烟转了一圈,一下捏人胳膊,一下捏腰桿,牢骚了半天,最后决定回家前再去一趟超市多买几样东西给孩子补身体。
「我就说我妈很好相处吧...你不必多会说话,她自己就能把场子控住,可惜嘮叨了点,有时连她自己爱人同志都受不了。」
超市里,肖乔笙推着购物车,和王沐烟并肩跟在母亲后头走着,陆羽华让他们多挑点喜欢的零食饮料,自己则单枪匹马又推着一台车在生鲜区扫货。
「嗯,我们笙哥果然是泡在爱里面养出来的三好青年。」
王沐烟一隻手漫不经心地搭在推车上,目光流连于商品琳瑯满目的货架上,几百坪的大型进口超市,暖气似不用钱地开,来到北江还不到半小时,他就眼界大开,彷彿来到异世界。
车水马龙,高楼大厦櫛比鳞次,马路乾净得他怀疑可能连根烟蒂都找不着,街上行人打扮时尚亮眼,他穿着一身廉价卖场出清的便宜衣饰往中间一站,就算顏值再能扛也自感格格难入。
最后陆羽华又足足塞满了两大个购物车,才心满意足地撤退,母亲对骨肉返家的欣喜溢于言表。
三人搭电梯往地下停车场去时,看王沐烟穿得单薄,还嘟嚷着让肖乔笙晚上吃完饭带人去买几件厚点的冬衣,新闻说接着北江会迎来近几年最冷的寒潮。
「你俩在这等儿就行,我去把车开过来,就别再提着走一大段。」走出电梯后,肖母转头笑道,两人四手提着好几个购物袋,便也听话候在原位没动。
岂料陆羽华的背影才刚消失在转角的樑柱后没多久,便闻她失声尖叫,正和他哥间聊着的王沐烟,瞅见一名戴鸭舌帽的男子攥着女用包朝另一方向逃逸。
「笙哥,我去追,你快去看看伯母!」
王沐烟第一时间没等肖乔笙反应,拔腿追了过去,肖乔笙紧张母亲,也没犹豫地往陆羽华方向奔去。
「危险,你快让阿烟别追了,那人手里有刀,妈妈只是吓了一跳,不要紧...」
搀起被推倒在地,裙子和膝盖都嗑破皮的母亲,本就又气又急的肖乔笙更是沁满冷汗,把她交给闻声而来的商场保全并叮嘱着报警,便赶紧又往王沐烟消失的方向追去。
在车道出口处附近找到人时,王沐烟正骑在抢匪身上,一拳又一拳往对方脸上挥得极狠,对方都已满脸鲜血也没停手,连随后追来的陆羽华都看愣了神。
「东西在这儿,您看看有没有少。」
被保安架开时还不忘补踹对方一脚的人,拎起皮包朝肖母递出,但她却盯着他染血的指节半天没动作,还是肖乔笙先紧张地上前接过。
「你有没有怎样?伤到哪儿没?」肖乔笙唇色苍白,分不清楚王沐烟身上的血是他自己的还是抢匪的,攥着他两隻胳膊没放,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母亲接着又落到他脸上的注目。
「我没事,这种角色连我一根头发都碰不到。」留意到的王沐烟先推开他冷声回答。
所幸陆羽华只是轻微擦伤,到医院做了简单包扎,警察问完经过,三人整到最后,竟跟加班晚归的肖父肖长生一起到家。
「哟?那阿烟听起来挺厉害的啊,你担心什么?我们阿笙也就高中时学过一点搏击,花拳绣腿的,身边有这么个朋友不好吗?人家还替你把包拿回来了呢...」厨房里,肖长生一边帮着妻子洗菜,一边瞅着客厅里坐着看球赛的两个孩子道。
「好什么好...你当时没看到,阿烟打人的狠劲...哎哟...吓得我...而且他俩...我总觉得哪里说不上来的不对劲...」陆羽华剥着菜豆,声音压得很低。
「我看你就是瞅着人家乡下来的孩子不顺眼,大小姐性子哪天才能改一改,阿笙也不小了,自己有判断是非的能力。」肖父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他才二十四岁,职场都还不算踏入,刚毕业就放着大好前程不要,追求自我,你说能成熟到哪里去?就是你惯着!」
「唉...人家怎么的也就待两个礼拜,来者是客,阿笙难得不怕你嘮叨,肯带朋友回来,你就别瞎操心,等最后惹得孩子都嫌弃再来难受!」
自知妻子叨唸起来没完没了,晚餐不晓得何时才能吃上,肖长生吻了陆羽华侧脸后,端起一旁切好的水果一溜烟撤出了厨房。
「阿烟啊,来,先吃点水果,今天真谢谢你啊...没想到第一次来北江就遇上这种事,真是...」
他刚走回客厅,人都还没坐下,王沐烟便紧张地站起身,搞得肖乔笙也不由自主地对自己父亲毕恭毕敬起来。
「迦南一天到晚都有人被抢,就是好像吓到伯母了...很抱歉。」
王沐烟垂眸道,他也不晓得自己怎么搞的,出手特别狠,彷彿将踏出北江车站开始,鬱积在心里的怨懟都朝对方发洩,等到意识该收手时,现场也已一片狼藉,就连肖乔笙眼里含着些许错愕。
「她胆子本来就小...」肖父还想劝慰,大门门铃却响了起来。
「这时间是谁啊?」肖乔笙望了眼门口,刚要去开门,就见自己母亲一边擦着手一边从厨房冲出来。
「是云清...我帮你开口邀的,你俩有啥话就趁今晚当面说清楚。」陆羽华笑道。